福安長公主斜着欄杆上一疊三份大紅,哼了一聲,甩着手繼續往前走,綠雲收起那三份大紅,轉身送到了西廂房。
福安長公主又走了半圈,轉身往回,進了西廂房,吩咐綠雲:“去請桐姐兒過來說話。”
綠雲出來,叫了個婆子,吩咐去請李家大娘子。
李桐幾乎一夜沒閤眼,天亮時,迷迷糊糊剛要合上眼,寶籙宮的婆子就到了。
匆匆洗漱更衣,李桐看着桌子上那隻突兀無比的簪子,猶豫了片刻,吩咐水蓮拿只匣子裝好帶上。
西廂房裡,福安長公主面前,原來的那隻已經不算小巧的炕幾換成了長和榻等寬,寬足有三尺多的長案,案上除了書信,又多了幾摞藍綢包邊的摺子。
聽到李桐進來,正蘸着硃砂在一張摺子上寫的飛快的福安長公主頭沒擡手不停,“坐。”
李桐輕輕放下匣子,走到已經從榻上挪到旁邊的茶案前,拿出自己帶來的茶餅,移火焙茶。
長公主看的快,批的也快,批完一摞摺子,示意綠雲:“拿給常太監,告訴他,這幾份都是急折,立刻轉過去。”
綠雲答應一聲,拿靛藍綢布包好那一摞摺子,抱了出去。
長公主轉了轉脖子,下了榻,坐到李桐對面,捏起杯子,啜了口茶,眼睛微眯,看起來很享受,再啜一口,不緊不慢啜完一杯茶,放下杯子,微微側頭看着李桐,“今天一大早,寧遠那廝就來了。”
李桐正取茶粉的手一僵,銀匙裡的茶粉灑了出來。
“聽說他昨天散了朝,就跑你們府上去了?”福安長公主看着灑在案上的茶粉,和低着頭擦試的李桐,李桐點了點頭。
“就半天功夫?”福安長公主一臉的不敢相信。
“昨天晚上那麼大雨……”李桐被福安長公主一句話說的有些尷尬。。
“昨天晚上那雨算大?就算是大雨,那又怎麼樣?他姓寧,他們寧家別說男丁,就是女子,都是五六歲、六七歲就到大營裡練兵站陣,別說暴雨,就是滿天落刀子,也得站穩了,那仗一打起來,落箭如雨,跟滿天落刀子有什麼分別?他打過多少仗?北三路的土匪拿他的名字賭咒發誓,就昨天那點兒雨,你就心軟了?”
李桐被福安長公主一連串的質問,問的十分狼狽。
“唉!”福安長公主一聲長嘆,“女大不中留,沒辦法啊!”
“那你呢?”李桐惱羞成怒.
“我跟你能一樣?”福安長公主嘴角往下斜着李桐,“我纔不象你這麼沒出息,站了一會兒,一丁點兒雨,你就不忍心了,照我說,怎麼着也得……算了算了,都這會兒了,說了也是白說,唉,真沒出息!”
福安長公主搖頭嘆息,李桐擰過頭,不理她了。
“唉!”福安長公主一聲接一聲的長嘆,“算了算了,嫁就嫁吧,從他把這事挑明瞭,我翻來覆去想了又想,你跟我不一樣,寧遠這廝雖然潑皮無賴,可……還過得去,至少聰明。”
李桐一怔,長公主這話裡,好象有話。
福安長公主橫着她,“我看你,就在我這兒挺聰明的……”福安長公主拖着長音,李桐的臉騰的就紅了,惱怒的擰過頭不理她了。
“不說你了,五哥兒剛進京城的時候,寧遠把身邊一個叫衛鳳孃的,送到五哥兒身邊,前一陣子,他又把一個叫六月的長隨,送給五哥兒使喚。”
福安長公主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看着李桐,“他身邊的人,你應該很清楚,這個六月是怎麼個長隨。”
李桐聽寧遠說過,六月和崔信,管着他所有的耳目,他這是要把耳目送給五哥兒了?
“聽說六月已經從五哥兒身邊的小廝中,挑了幾個人教授功夫,前兒五哥兒跟我說,想再挑些年紀小根骨好的,跟着六月學學功夫。多聰明的人哪,不但授之予魚,還要授之予漁。”
福安長公主又是一聲嘆息,“這樣的聰明人,嫁也就嫁了。”
李桐沒說話,福安長公主往後靠到椅子裡,仰頭看着天棚,好一會兒,才垂下頭,微微側頭看着李桐,“嫁就嫁了,別想太多,放心,有我呢。”
“我不是擔心這個。”李桐心裡一暖,“這一回,我肯定能好好兒的,你放心。”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眼看着呢。”福安長公主今天一天嘆的氣,大約能抵過之前好幾年了。
“那你嘆什麼氣?”李桐被她嘆氣嘆的心裡痠軟。
“就是想嘆氣,還有就是,我一點兒也不想做這個媒人。”福安長公主一臉嫌棄的看着几上的三張大紅貼子。
“那就不做。”李桐也看向那三張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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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做這個媒人,我更不願意。”福安長公主長一聲短一聲的嘆氣,李桐端起杯子,嘴脣抿着杯沿,看了片刻,放下杯子,跟着嘆氣道:“別嘆氣了,等你能脫開手,我陪你天南海北的走走,有寧七爺也不是壞事,就算多了個保鏢。”
“這是寧七的話吧?”福安長公主斜着李桐,李桐有幾分尷尬的點頭,福安長公主一聲嗤笑,“這種油滑無賴的話,也只有他,還多個保鏢,我用得着他做這個保鏢?”
李桐白了福安長公主一眼,重新端起杯子抿茶。
“好了好了,保鏢就保鏢吧,雖說沒什麼本事,至少長的好看。”福安長公主一說到寧遠,就沒什麼好話,“我這幾天忙,心情不好,身子骨也不好,等我好了再到你們府上提親吧。”
“我大哥的親事還沒定呢,多緩幾天,等大哥的親事落定之後,再說這事。”李桐接道,福安長公主不知道想到什麼,噗一聲笑起來,“你從進來到現在,就這話說的還算明白,可見你還沒徹頭徹尾的昏了頭。”
李桐垂着眼簾,只管喝茶,對福安長公主的譏諷只當沒聽見。
“說說看,你是怎麼想通的?”福安長公主抿了半杯茶,聲音懶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