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張燈結綵,兩邊擠滿了看熱鬧的閒人,李桐站在窗前,低頭看着熱鬧不堪的街道,怎麼看怎麼覺得小娘子又多又漂亮。
福安長公主一身尋常打扮,走過來和李桐並肩往下看,看過來,又看過去,咯咯笑起來,“這是簪花遊街,又不是拋繡球結姻緣,這些小娘子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就是看一看,要是再能被狀元榜眼的掃上一眼,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李桐一邊笑一邊答道。
這樣的喜慶熱鬧,讓她想了一點極其遙遠的往事,十五六歲時,她好象也象滿街的小娘子一樣,好象也是在這裡,趴在窗戶上,大睜着雙眼看那些新科進士們,只是,那一回的三鼎甲,好象都很老……
“那有什麼意思?”福安長公主撇着嘴,一臉不屑。
“要說她們沒意思,那咱們在這兒看,又有什麼意思?”李桐反問道。
福安長公主失笑,“你這妮子!說的也是,都是看個熱鬧。”頓了頓,福安長公主聲音裡透着隱隱約約的感慨,“這是我頭一回看新科進士簪花遊街。小時候,我是說阿爹還在的時候,那時候年紀小,聽人說起新科進士簪花遊街如何熱鬧,很想看看,頭一回我確實年紀小,阿爹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宮,就想陪我出宮看……”
福安長公主的話突然頓住,片刻,才接着道:“你也知道,皇上要出趟宮有多難,第二回,我大了不少,阿爹是放心了,可季老丞相說,我要是出宮看那些新進士簪花遊街,一來會讓他們十分緊張,這本來是他們一生中最榮耀最得意的時候;二來,我多看誰一眼,少看誰一眼,只怕都有人想的多了。”
福安長公主環顧四周,“你看,咱們看樓下的熱鬧,這周圍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咱們,季老丞相說的對,那一回,還有之後一回,我就沒再提這事。後來阿爹走了,母親……怎麼肯讓我出宮,再之後……總算看上了!”
李桐看着微微昂着頭,顯得十分自得的福安長公主,只笑沒說話。
遠處一陣陣歡呼聲傳過來,福安長公主一個箭步撲過去,趴到窗戶上伸長脖子往禁中方向看,一邊看一邊往後伸着一隻手招呼李桐,“來了來了!快!快來看!”
李桐一隻手扶着桌子,笑的直不起腰。
隊伍之前是穿錦衣騎駿馬、兩兩成對的御前侍衛,十來對侍衛之後,是一身黑底繡金錦衣,頭上金冠一側簪着個碩大的、顫巍巍的紅絨球,騎着馬走在正中、緊繃着一臉嚴肅的寧遠。寧遠身後,隔了十來步,就是兩鬢簪花的新科狀元呂炎。
“咦!”福安長公主一聲驚咦後,拍着窗臺,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麼?”李桐的目光從寧遠身上往前,再往後,沒看到哪兒能讓長公主笑成這樣。
“皇上!”福安長公主指着寧遠,又指指呂炎和呂炎後面的陳安邦、季疏影,以及李信等人,“你看看,要說好看,還是寧七吧,御前侍衛是皇上的臉面,他可真是……”長公主又是笑又是嘆氣又是跺腳,“進士是天子門生,就不是他的人了?他就是這麼糊塗!你看看,他就是這麼樣的人,誰跟在他身邊時間長,誰就是親的!他肯定覺得,唉喲運氣真好,好在還有個寧七,要不然……”
福安長公主上身探出去,興致蓬勃的看着依次從樓下經過的狀元呂炎,一直到李信,直看的嘖嘖有聲,“今年這前四,你看看,多好看,除了寧七,還真沒人能壓得住!”
李桐聽的大睜着眼睛,哭笑不得,這叫什麼事兒?
“這個寧七,真是太便宜他了!”福安長公主還在嘖嘖感嘆,李桐探頭再看,“不就是跟着遊了一趟,這算什麼便宜?寧七可不喜歡這樣的事。”
“寧七可不喜歡這樣的事……”福安長公主斜着李桐,拖着長音將李桐最後一句話學了一遍,嘿笑幾聲,“你倒是知道他。我說的不是遊了一趟的事,你沒看到寧七身上的錦衣,還有頭上的金冠?他原來是從三品,錦衣黑底不能繡金,要正三品才能繡金,照寧七那份疲賴,肯定是把這個正三品討到手了,做武官的,從三品到正三品,和文官的四品到三品一樣難,這不是大便宜?”
“皇上可真是……”李桐笑不可支。
“熱鬧看好了,走吧。”福安長公主看的心滿意足,一邊和李桐並肩下樓,一邊問道:“你們傢什麼時候大宴賓客?”
“大哥說他們幾個商量了,肯定是呂相府上先慶賀,陳榜眼隻身一人在京城,就不在府裡設宴慶賀了,呂府之後,是季家,再之後,我們再請大家。”李桐說的很仔細。
“嗯,到時候給我張貼子,我也去湊個熱鬧。打算怎麼辦?你跟你阿孃有主意了沒有?都請哪些人?文會肯定是要有的吧?小娘子呢?準備請哪幾家?”
李桐一怔,“你……”
長公主要是去的話,那她們家可有的忙了。
“怎麼了?嫌棄我?你放心,我有賀禮的,肯定不白吃你家點心。”福安長公主衝李桐眨了眨眼。
“哪敢嫌棄你,只是沒準備大辦,其實就是大哥請呂公子幾個一起聚聚,女眷這邊,阿孃一個都沒打算請。”
這是她的意思,她家之前一是商戶,二來只有她們母女幾個,在京城交往的人家極少,大哥一直在外地,到京城這大半年,也就交往了呂公子和季公子等幾個人,偏偏這幾家都太顯貴。請吧,實在突兀,怕人家笑話張狂,萬一到時候再來的七零八落,倒是自家難堪。這個時候,低調遠比張狂好。
“呂府和季府肯定要給你和你阿孃下貼子的,人家下了貼子,你們自然要回請,解尚書是座師,必定要請的,要請,自然是連女眷一起請,請了這幾家,墨相府上就不能漏了,你跟錢老夫人又是熟人,三位相公,只請兩位可不好,楚相府上,不管來不來,總歸要送張貼子……”
福安長公主慢條斯理的替李桐算請人的事,直算的李桐目瞪口呆,照福安長公主的算法,豈不是半個朝廷都得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