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姨娘院裡,上房屋子四周放着冰盆,滿屋涼氣習習,舒適非常。
顧姨娘歪在上房榻上,神情懨懨的一邊吃着葡萄,一邊和墨蘭點評着姜婉和姜寧這兒做的不對,那兒思量不周,若論挑毛病,顧姨娘挑的有理有據,極其明白。
墨蘭低頭做着件小衣服,有點兒心不在焉。
“……唉,我好不容易打理的象個樣子,到她們手裡才幾天?就這樣了……算了算了,我是不管了,我懷了身子,哪有功夫管這些事?昨天夜裡,我又比平時多起了一回,表哥擔心的不行……”
顧姨娘喜滋滋的摸着還十分平坦的小腹,“都說男孩子最能折騰娘,從懷了他,我就難受的不行……”
外面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顧姨娘的自憐自喜,墨蘭急忙放下針線,一邊厲聲訓斥,一邊往外面衝,“這是誰?不想活了?姨娘懷了身子,最煩……”
墨蘭掀起簾子,一眼看到帶着一羣婆子氣勢洶洶衝進來的姜婉和姜寧,後面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不用跟她廢話,別理她,給我搜!”姜寧衝在最前,一把拖開墨蘭,一聲厲吼。
跟來的婆子憋了幾個月的悶氣總算找到了個小小的出口,個個如狼似虎,一頭扎進各間屋裡,翻了個天翻地覆。
“你們幹什麼?你們敢……墨蘭!迎蘭!快去叫表哥!去找表哥!唉喲我肚子疼……”顧姨娘又驚又怒又急又怕,肚子真有點疼。
“呸!”姜寧雙手叉腰,狠狠的往顧姨娘臉上啐了一口,“別提你那肚子了,還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種呢!你進門兩個月,懷胎三個月,真當我們姜家、我大哥是綠頭王八呢?”
“阿寧!”姜婉急忙去捂姜寧的嘴,這些閒話,大哥嚴厲警告過,發過狠話。
“你別攔我!我快憋死了!我看到她這個樣子就噁心!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表哥?你是阿物兒?一個賤婢,貓狗一樣的東西,哪叫我大哥表哥?誰是你表哥?你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阿物兒!”
姜寧看到顧姨娘,就想到她那十幾萬兩銀子的嫁妝,她的赤金首飾,她的赤金澡豆盒兒,她的銀子,她那鋪天蓋地的繁華富貴……這恨意滔滔,比黃河之水天上來還要洶涌。
“大娘子,姨娘懷的確實是大爺的孩子,您……”迎蘭早不知道跑哪兒躲着去了,墨蘭跪擋在姜寧面前,姜寧一腳踹在墨蘭胸前,“你給我滾,狗一樣的東西!你們顧家,個個都是賤人,個個都是賊!不要的賤賊!”
顧姨娘驚恐的看着氣的臉都變了形的姜寧,一把抓住墨蘭尖叫:“快去,快去找表哥!告訴表哥,我要死了!二娘子要打死我!”
“不要臉的東西!”姜寧氣的尖叫着,撲上去要打顧姨娘,她什麼打她了?她什麼打死她了?當着她的面她就敢撤謊?
“跪着!”姜婉惡狠狠瞪着站起來就要往外面跑的墨蘭,一步過去擋在她面前,“再動一動,就打死你!”
墨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再動,姜婉說打死她,她一點都不懷疑,擱她們眼裡,她們這些下人,還不如一條狗,打死也就打死了。
“你們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們,你們就不想想,表哥回來,你們怎麼交待?”見墨蘭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顧姨娘被逼到死衚衕裡,這狠勁兒就上來了。
姜寧臉上閃過層倉惶,趕緊看向姜婉,姜婉緊緊抿着嘴脣,瞪着顧姨娘,“你偷了大嫂的嫁妝,我怎麼跟大哥交待?你還是想想你怎麼跟大哥交待吧!趕緊搜!”
顧姨娘提到大哥,姜婉心裡也抖了好幾抖,不過她不象姜寧,好歹撐住了。只要能從顧姨娘這裡搜出東西,大哥回來,她也不用怕!
“大娘子,二娘子,你們看看這個。”婆子將一隻箱子抖了個底朝天,拿了一隻鐲子,一支簪子和一隻禁步過來。
“這是大嫂的嫁妝!”姜寧先搶過來,一聲尖叫,“姐姐你看,看這個!”姜寧激動不已的給姜婉看背面那個精巧的印記。
“那是我的東西!”顧姨娘見搜出了她的私房,急眼了,尖叫着撲過去搶,不等姜婉和姜寧吩咐,兩個婆子利落的按住了她,她懷了身子,可不能讓她有什麼事。
“呸!”姜寧衝過去,啐了顧姨娘一臉,“你窮的連褻褲都爛的,你能有這東西?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上頭有印記,你這狗眼看看,看看這裡!”姜寧幾乎將那朵花一樣印記戳到顧姨娘眼上。
“那是大爺給姨娘的,是大爺給的。”墨蘭趕緊解釋,確實是大爺拿給她家姨娘的。
“呸!”這回是姜婉給了墨蘭一腳,“竟敢往大哥身上潑髒水,大哥能拿大嫂的嫁妝給這個賤人?你是說大哥偷了大嫂的嫁妝,給了這個賤人?你竟敢往大哥身上潑髒水!”
姜婉又踹了一腳,姜寧衝過來,一腳接一腳猛踹,“敢往大哥身上潑髒水,狗東西!不要臉的狗東西!”
姜寧將滿腔的憤恨,都發泄到了墨蘭身上,墨蘭抱着肩膀蜷成一團,顧姨娘臉色青白,張了張嘴,卻一聲沒吭。
一羣婆子將顧姨娘院裡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了十來件帶印記的首飾,七八件嶄新的金銀器,以及兩千兩銀票子,四五百兩現銀,還有三四箱子綾羅,兩箱子衣服,婆子認得,說都是大奶奶陪嫁過來的東西,姜婉看着堆了滿眼的金銀凌羅,滿意之意,手一揮,帶着婆子,帶着東西,揚長而去。
顧姨娘看着姜婉和姜寧擡走了她全部家當,比摘心還難受百倍,這些是她這幾個月費盡心機才攢出來的東西,這些都是她傍身的東西,這些都是命啊!
顧姨娘疼的拍着炕幾,放聲痛哭,“我不活了……我活不了了!啊哈哈哈哈,我的命好苦……我活不了了……”
墨蘭渾身痛的要散架一般,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呆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潑婦一般的顧姨娘,從身到心,一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