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文竹一隻手託着只大紅填漆托盤,掀簾出來,“顧姨娘還有杯茶的禮呢,大奶奶說了,不過是個過場,煩請青書姨娘替大奶奶接一接這杯茶。”
青書頓時臉上放出了光,一個箭步,端端正正站在顧姨娘面前,等着受她這杯茶。
顧姨娘氣的手腳冰涼,這會兒該憤然而走,可是……來日方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受了顧姨娘這杯茶,青書神清氣爽,眉飛色舞,一會兒還有場大戲看,這幾天淨是痛快事,爽!
秋媚和春妍各回各院,青書昂然在前,帶着一路上陰狠狠盯着她的顧姨娘,往陳夫人正院見禮。
進了院門,正在影壁後打理花草的婆子斜着顧姨娘,突然衝她啐了一口,擡手將剛剪下來的月季枝葉扔到了顧姨娘裙子上,顧姨娘又驚又怒的瞪着她,那婆子毫不示弱,又扔了一把,衝顧姨娘呸了一口。
都是奴兒,誰怕誰!
青書站在前面,斜眼看着顧姨娘,兩根手指掂着帕子輕輕的搖,一臉愉快的笑。
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天還沒亮,這滿府上下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她和她爹她哥,裡應外合,從姜家、從大奶奶手裡坑走了十萬兩銀子,那十萬銀子,是大家的養老錢、吃飯錢、衣服錢、養家餬口治病救人的錢……
那十萬銀裡,還有大娘子和二娘子的嫁妝錢!
今天早上,她特意讓明巧跑了一趟,這事,無論如何得讓大娘子和二娘子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就不信了,姓顧的把大娘子和二娘子的嫁妝銀子都坑走了,她倆還能象從前那樣,跟這賤人親的比親姐妹還親?
顧姨娘用力抖着裙子,氣的臉都青了,可這會兒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月季枝葉上都有刺兒,顧姨娘用力抖了半天,只好彎下腰,丟開那些綠葉綠枝,直起腰,眯眼死盯着那婆子,她要記清楚她,以後,有她後悔的時候!
上房裡,陳夫人有氣無力的半坐半躺,吳嬤嬤站在旁邊,看向顧姨娘的眼神,恨不能一口生吞了她。
陳夫人的脾氣,她太知道了,顧家坑走的這十萬兩,肯定是從大奶奶留給她們這些人的養老銀子,以及從現在到年底的月錢,要添的衣服錢、逢年過節的賞錢里扣,顧家拿走的,都是她們的錢!她的錢!她那個二百畝上好水田的莊子……
都是因爲這個賤人****狐狸精!
顧姨娘沒留意吳嬤嬤以及她的眼神,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哼哼嘰嘰躺在炕上的陳夫人身上。
下人們,從來沒在她眼裡過。
下人不是人,這一條,不管是在姜家還是顧家,都是共識,下人,就是會說話的牛馬,多看一眼都是自貶身價。
顧姨娘緊緊盯着陳夫人,坐在炕前扶手椅上的姜大娘子和姜二娘子則是緊緊盯着她。
“姨母,”顧姨娘怯生生叫了聲,沒等她提着裙子跪下去,吳嬤嬤一聲乾笑,“顧……瞧瞧,你這一聲姨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了。”
顧姨娘立刻明白過來,頓時淚水盈睫,撲通跪在地上,“姨……夫人,夫人,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您最知道我,我都是……被逼無奈,我是怎麼樣的,姨母您最知道,我對錶哥……對錶哥……這份心,姨母!”
顧姨娘跪伏在地上,對着陳夫人哀哀哭泣。
吳嬤嬤嘖嘖有聲,“顧姨娘這份心計,真是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藉着世子爺被你迷的神魂不清,你跑到我們府上做套,你爹你哥腳跟腳鬧上門,先把姜家的銀子坑走,坑走銀子你爬上了牀,這會兒又一口一個姨母,一口一個表哥,怎麼着,你這姨娘還想照着表姑孃的尊貴身份當?裡子面子銀子全是你的?顧姨娘,你年紀不大,心計就能使到這份上,真讓人佩服!可這府裡,也不是人人都肯讓你捏在手心裡,搓扁揉圓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吳嬤嬤這話從何說起!”顧姨娘的聲音裡透着狠厲,她就算做了姨娘,也不是她一個婢奴能欺負的!吳嬤嬤撇着嘴,斜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理她,裝什麼大頭蒜!
“夫人,”顧姨娘呵斥了吳嬤嬤一句,立刻就轉頭衝陳夫人哭訴,這是以往她屢試不爽的法子。
“嬤嬤這話……真不知是從哪兒說起來的!我父親,夫人也知道,雖說……他就是個懶散性子,從來沒把……那些阿堵物兒放眼裡過,但凡他肯在阿堵物上用些心,顧家也不至於此,這話,姨母說過不止一回,我父親,跟姨父,都是一樣的性子……”
“呸!”二娘子姜寧忍不住了,竄起來,雙手叉腰猛啐了一口,“我爹纔不跟你爹一樣,不要臉!”
“二娘子!”吳嬤嬤急忙擺手,“您看看您,您是伯府小娘子,身份尊貴,這些下賤奴兒,要是有什麼不好,您只管吩咐一聲,該打該罵,自然由奴婢們動手,可不能自己跟她對嘴,失了身份。”
“嬤嬤說的對。”姜大娘子拉了拉氣的一口一口噴熱氣的妹妹,姜二娘子狠瞪了顧姨娘一眼,氣哼哼坐下。
顧姨娘愕然看着兩人,這是怎麼了?
“帶她出去!”陳夫人拍着胸口,渾身都是痛苦,“一看到她,我這氣就上不來了,顧家……一窩子無恥之徒,無恥!讓她出去!拖她出去!以後不許到我這院裡來!我不能看到賤貨!”
青書一步上前,一把揪住顧姨娘的衣領,乾脆利落的將她拖起來,連扯帶拽拖出上房。
出了上房,風一吹,顧姨娘有點反應過來了,她終於覺出眼前情形過於詭異,表哥疼愛她,她們妒嫉這一條好象沒法解釋,難道出了什麼事,她不知道?要不然,至少大娘子和二娘子不會那麼對她,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昨天表哥那樣待她,不象是出了事的樣子,能出什麼事?
難道是李氏布了局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