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望君端着飯菜到一邊吃飯，似乎是不想在見到我喝酒的樣子。
我沒管她，心裡想着我是來幫她忙的，她卻還給我臉色看，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她氣，我也氣。
和童望君的爸碰了兩次酒，吃完飯後帶着陳珂到外面轉了一圈。
回來的時候，就見童望君又在裡裡外外的收拾東西，打掃衛生，跟我媽一樣，停不下來。
“已經很乾淨了，不用收拾。”我道。
“你洗了腳上牀休息去，別管我。”童望君的臉色仍舊不好，“我給你倒洗腳水，你洗個腳。”
洗了腳，我回了房間，陳珂要跟着我一起過去，童望君喊住了她：“阿珂，過來，洗了屁股再去睡。”
兩個女人，一個是前妻，一個是我女兒，有八歲了，我肯定不會留下來，這樣的癖好我沒有，回到屋裡，直接鑽進了被窩，玩手機。
不一會，陳珂也跑了進來：“爸爸，我和你一起睡。”
牀上有兩牀被子，一米五的牀，另外一牀不知道是童望君給她自己準備的，還是給陳珂的。
“上來吧。”我掀開被子，讓陳珂鑽了進來。
陳珂才進被窩，就八爪魚一樣抱着我。
“怎麼了？”我問，“是不是媽媽太兇了？”
“嗯。”陳珂點頭。
“媽媽是因爲家家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兇了點，你不要怪她。”無論我自己心裡怎麼想的童望君，我都不想孩子覺得童望君不好。
我要給孩子傳播正能量，負面的信息會扭曲孩子的三觀，不利於孩子的成長。
言傳身教，我做的不一定全面正確，但我一直在努力。
陳珂趴在我身上，看我玩手機，不一會就睡了，五六個小時的行程，在車上又沒怎麼睡覺，早上起的早，陳珂早就累了。
我還沒有睡意。
過了一會，門開了，童望君走了進來：“阿珂睡了？”
“嗯，睡了。”我點頭，“你還不休息？”
“馬上。”童望君聲音柔和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剛纔做衛生的時候反省了下，“你渴不渴，我給你倒點水。”
“不用了，水喝多了起夜。”我搖頭。
童望君帶上了門，再進來的時候，手裡端了一杯開水，還有一個手電筒：“要上廁所就拿這個手電筒。”
“你也睡吧。”已經很晚了，我又勸了童望君一聲。
下了火車就沒停，一直在忙，她爸吃了飯就跑出去了，的確有點不顧家，在這樣的家庭，壓力大，性格變得苛刻起來，或許能理解。
“好。”童望君帶上了門，走到另一邊，小心翼翼的鑽進了被窩中。
“你不脫衣服？”我問道，“我把燈關了。”
家裡就兩間臥室，另外一間是童望君爸媽的，童望君只能睡在這。
可我倆離了婚，多少有些尷尬，童望君不好意思當着我的面脫掉衣服，只是將外套褪去了。
“不用。”童望君搖頭，猶豫了一會，然後慢慢的將身上的衣服都脫掉了，放在被子上搭着。
裡面就只穿了秋衣，然後縮進了被子中。
我關了燈，也慢慢的躺了下去。
“我倆的事，你跟阿珂說了沒，萬一她說漏嘴了就不好了。”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跟童望君說了聲。
“跟她說了，她不會亂說的。”童望君道，“明天我媽回來，你不要再喝酒了，她不喜歡人喝酒。”
童望君很心疼她媽，對她爸卻有點苛刻。
“你爸也不容易，這麼大歲數了，喝點就喝點吧，只要不是酗酒就好了。”我勸道，試圖改變童望君對她爸的看法。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好，實在沒必要一直爭吵。
“你也看到了，我媽病了，他還去外面玩，去打牌，走親戚。”童望君的聲音有點嘶啞，黑漆漆的，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飯不做，我媽在醫院只能吃餅乾和饅頭。不是我對他有偏見，而是他做的事太不着調，太讓人寒心了。”
童望君似乎哭了。
“他剛纔不還給你媽送飯去了嗎？”我爲童望君的爸說好話。
“那是因爲你在，他才這麼做的，你來過我們家，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爲人，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童望君側頭看着我，“家裡的活全都是我媽一個人做，他什麼都不管，一點上進心都沒有，幾個兄弟裡，就他最沒出息。”
“我伯，我叔，都在城裡買了房，他還守着這個破房子，以前還不是這樣的，是土房子，後面要塌了，住不下人了才找人做的現在這個房子。”
“我上學那會，家裡窮的連學費都出不起，是我媽去賣菜換的學費，之後我上大學也是我媽出賣菜供的我學費和生活費。他一分錢都沒出，在家不僅不幫忙，還很好面子，不顧我媽和我。”
“家裡種了稻子，我媽一個人插秧，她有支氣管炎，擔心秧插不完，耽誤了時間，三點多鐘就起來一個人去田裡，我爸什麼都不管，去打牌。等稻子熟了，又是我媽一個人挑回來，打稻穀，晾曬，可你知道我爸做了什麼事嗎？”
“怎麼了？”我道。
“他將那些曬好的稻子收了起來，直接拿去賣了。”童望君有點激動。
“這是好事啊，說明他還主動幹了活，是賣的價錢太低了嗎？”我猜測着。
“好事？”童望君笑了兩聲，“他將賣了稻穀的錢拿去請人吃飯。”
我愣了下。
這樣奇葩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爲什麼要請人吃飯？”
我第一感覺是認爲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有緣由，童望君的爸纔會這麼做。
“沒有爲什麼，他就是好吃懶做，請幾個狐朋狗友吃飯喝酒，他平時也經常在外面過早，還每頓都要有肉，你現在還覺得他好嗎？”童望君道。
我沉默了，過了一會，說道：“這麼做，的確有些不顧家。”
“行了，睡吧，明天你不要再喝酒了，我媽看到了會不舒服。”童望君又提醒了我一聲。
“好。”我點頭。
躺在牀上，我卻睡不着，我有些明白童望君爲什麼會對我那麼苛刻了，生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對她的性格產生了嚴重的影響，她纔會那麼看不起不上進的人，會對人那麼苛刻。
第二天一早，童望君的爸買了早餐，喊我們起來吃飯。
油條，包子，饅頭，豆漿，還算比較豐盛的早餐。
“吃，別客氣，多吃點。”童望君的爸招呼我，很客氣。
不顧家，卻很好客，很愛面子。
除了他的家人，旁的人恐怕都很喜歡他。
這樣的人，該如何評價？
我忽然覺得，我自己似乎也是這樣的人，之前陳珂和陳樂跟着我，連飯都沒得吃，我也算不上顧家，只顧着自己快活，愜意，完全沒想到孩子。
等陳珂和陳樂長大了，面對生活的壓力時，對我恐怕也會生出童望君現在的情緒。
我忽然有些慶幸，是童望君將我逼迫成這樣，逼迫我上進，逼迫我爲了兩個女兒努力的生活，她一巴掌將我打醒了。
童望君的媽媽十點鐘左右的時候回來的，回來後就開始準備飯菜。
“媽，你別管，我來弄，你身體還沒好，不能碰涼水。”童望君道。
“沒事，差不多都好了，你去將飯蒸了，家裡還有飲料沒？”童望君的媽提着一籃子菜，打了井水上來清洗。
臉色好了些，可蹲下的時候還是很緩慢。
支氣管炎治不好，冬天就容易犯，童望君的媽又停不下來，不病纔怪。
“沒了，我等會去買。”童望君道。
“我去吧。”能做點事，幫下忙，我還是挺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