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雙離城中的百姓再也受不了了,他們選擇了相信,相信流言是真的,相信他們的王把他們當成是可以隨意丟棄、愚弄、驅策的工具,相信了城中的城守等一些公職人員是幫兇……
就在這時,不只是從哪裡,率先傳出了榮貴妃的事情,說是原王原昭還有一個嫡親妹妹原旼。
原旼溫柔公正,端莊有禮,珍惜民力的程度遠勝於原昭,她纔是能夠爲雙離城帶來幸福和安寧的救世主。
民衆心中原本只有一點點的憤怒,這會兒也要被這麼鮮明的對比給激發出來了,更何況,雙離城的百姓,對於原昭本來就有不滿。
民衆的憤怒很可怕,因爲那是如同大海發怒一般的力量。
原本柔弱無依的百姓在憤怒爆發之後,先是衝進城主府,將城主一家盡數殺死,並將城中守衛的副侍衛長死了一個,重傷了侍衛長,併成功說服另一個副侍衛長臨陣倒戈,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因爲雙離城中的官員差不多在第一時間就被百姓給殺了,再加上有了那副侍衛長的投誠,雙離城中的百姓竟然在暴亂髮生之後短短的兩天,重新建立起了一個只屬於雙離城的、像模像樣的、集通訊、行政、守衛於一體的體系。
也正是因爲這樣,雙離城中的異常,若不是一直在關注着雙離城的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原昭因爲那些假冒閔家人和定王府的死士的屍體還停放在雙離城中,不得不關注,這會兒陡然聽見雙離城中亂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一時間也是驚訝非常。
“查!”原昭面色陰狠,嘴角因爲氣憤深深地抿着,看上去格外嚴厲,“給孤查清楚,是誰在背後搗鬼!”
原昭的心腹用力點頭,等到原昭揮手讓他先行離去,才步伐匆忙地從飛霜殿的側門匆匆離去了。
白風和他擦身而過,將那人的神情盡收眼底,知道原昭這又有動作了,面上卻絲毫不顯,緩緩進了飛霜殿,單膝跪下,緩緩道:“臣,白風,應詔前來。”
原昭掃了白風一眼,並未喚他起身,而是走到長榻後面,坐下,才淡淡道:“家宴籌備得如何了?”
白風也不在意他還是跪着的狀態,不卑不亢,緩緩道:“啓稟殿下,已經準備完畢。”
原昭面上閃過一絲興奮,想了想,又補充道:“再添加三四道女子喜歡的菜餚,本王想着,原旼也會願意來參加家宴的。”
白風低垂的眸中有着細碎的光芒——區區一場家宴,原昭就想把原傲和瀾歌全都算計進去,用的還是那種不入流的手段,可見此人是真的沒什麼本事的。
白風打定主意,完成了北辰謹交代的任務,他就要從王宮中離開。
雖說原昭實在算不得是白風的主子,但終日裡跟着這樣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主兒,白風也實在是夠憋屈。
原昭對於人的感情變化很是敏銳,當即一下子就發現了白風的情緒與往日不同,眉頭微皺,盯着他的視線陰冷又憤怒:“你在想什麼?”
白風依舊保持着低頭的動作,聲音淡淡的,沒有多餘的情緒:“臣在想,天下女性喜歡的藥膳那麼多,臣爲了不讓陛下丟臉,這次可要謹小慎微才行。”
原昭嗤笑一聲,看着白風的表情很是輕蔑:“白風,孤勸你,不會撒謊,乾脆就說實話。這樣,本王還不那麼想要殺了你。”
只一點刺激就讓原昭產生過激的反應了?白風有些困惑,原昭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到底是怎樣的壓力纔會對原昭的精神狀態造成這種傷害?
心中思緒千迴百轉,白風面上猶如帶了個面具一般,沒有帶出
來分毫,依舊淡淡道:“臣在想,夠資格進入陛下家宴的,有哪些女人。”
白風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將身上的懷疑以及戒備的情緒收起來了,於平常無異,原昭就只當白風這句話說的是真心話。
“還能有誰?”原昭面上滿是諷刺,“自然是我的好妹妹,你的好徒弟,瀾歌了。”
白風沉默片刻,糾正道:“陛下若是不想被知情者訓斥的話,還是稱呼瀾歌姑娘爲‘原旼’吧。”
畢竟雙離城的事情一旦爆發出來,原國舉國震驚,連帶着原旼的名字也就此傳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雖然現在的結果是瀾歌設計的,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這麼好的效果,卻是瀾歌萬萬沒有想到的。
同樣,萬萬沒有想到,只不過幾天的時間,自己竭力隱瞞的事情就成了攤開在陽光下的書一般,再也沒有了秘密,這讓他如何能不惱怒——尤其是瀾歌現在在民間的威望和呼聲隱約有要超過他的意思。
至於白風所想,原昭想要借家宴害瀾歌的猜測,其實冤枉了原昭。
原昭此時是真的沒有對瀾歌處之而後快的痛恨的,畢竟兩人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或許陌路,或許相看兩相厭,但不到逼不得已,絕不會對另一方下殺手。
原昭對於白風的糾正充耳不聞,反而問道:“既然你曾經是瀾歌的師父,你知道瀾歌最喜歡的是什麼嗎?”
白風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河蝦。”
當初白風爲了完成北辰諾交給他的任務,時常不在月王府中,他的院子裡面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只要不去影響他——對於白風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但是,在白風的印象中,瀾歌似乎有過幾次捕撈河蝦的經歷,白風就想着,有了瀾歌的這種舉動作爲支持,她總不能討厭河蝦吧?
原昭眉頭微皺,顯然很不滿意白風的這個答案,追問道:“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白風只能搖頭:“瀾歌並不挑剔食物。”言下之意,瀾歌不挑食,沒有什麼特別討厭的,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
原昭輕哼一聲,嘟嚷了句“果然是賤民做派”,便將這個話題給丟開了,吩咐道:“明日裡務必要準備好足夠的冰水,本王要原傲在衆目睽睽之下,丟盡臉面!”
白風淡淡地應了,又等了一會兒,見原昭沒有別的話要和他說了,便就這這個跪着的姿勢,對原昭行了一禮,起身,步伐穩健地離開了。
原昭到底不放心雙離城中的情況就這樣發展下去,當即召集朝臣,商討如何應付雙離城中百姓暴亂的情況。
閔家向來是原國朝臣之中的魁首,原昭這一次舉動碰到了他們的底線,此時,面對原昭的聲聲斥責,閔家人或者沉默以對,或者乾脆就明目張膽地表現出幸災樂禍。
原昭登基以來,第一次感到了力不從心。
視線不小心瞥見一個閔家年輕子侄輩的官卿面帶不屑,原昭直接就點了他的名字,怒道:“朝堂無禮,拉下去杖責三十!”
那閔家青年當即大驚,也沒有跪下,就這麼站着和原昭抗爭起來:“陛下此言好不無理,臣一直恪盡職守,何曾無禮過?”
原昭一派的官員當即跳出來,斥責道:“誰給你的膽子和王上叫板!”
那閔家青年當即反脣相譏:“王上清明,但也會犯錯。我等身爲臣子,知道王上有錯,卻不能糾正,還不如一頭碰死得了!”
另一個官員眉頭微皺,緩緩道:“當庭喧譁,這若不算無禮,難道還要你帶刀刺殺王上得逞了纔算無禮嗎?”這是影射雙離城
事件未必沒有閔家的手筆。
話說到這裡,閔家的長輩若是再不站出來,這個子侄可就要保不住了。
當即閔家一個長輩上前一步,對着原昭躬身行禮,直起腰來,才淡淡道:“當庭妄言,攻訐同僚,此舉,纔是真正的無禮。”
那官員當即啞了。
若是平時,原傲一派的官員就應當站出來維護原昭的王權了,但現在,他們竟然如同沒有見到這一幕一般,垂手沉默。
原昭在王位上看着底下吵成一團,心中更加煩躁,也不管現在朝廷上是什麼情況,直接下令,道:“閔敬出列。孤授命與你,全權接管雙離城中所有事物,務必要在一個月後的祈天大典舉辦之前,將雙離城治理出效果。”
閔敬是閔家家主,去年剛過了甲子大壽,擔任着王宮之中多項重要職責,平日裡沒有原國沒有重大變故,是絕對不能輕易調動的。
這個命令一下,朝臣們面面相覷,誰也說不準原昭第一道命令就要調動閔家家主,誰也說不準他這是氣昏了頭了,還是準備拿閔家開刀。
閔敬抄手站在朝臣們的最前面,神情淡淡的,並未在意。
原昭下令,但是這些命令並不是每一個都會被執行,大多數情況下,最後傳達到下面的命令,是原王和朝臣們相互妥協的結果。
閔敬手中握有的資源還有很多,他並不擔心自己真的會被派到幾乎不受中央朝廷控制的雙離城去。
果然,原昭下了第二道命令:“定王長子不是駐紮在雙離城附近嗎?讓他帶兵過去支援。”
此言一出,定王也不樂意了,直接出列,朗聲道:“陛下三思。犬子不才,但也駐紮在我國和昌陶國接壤,若是隨意調動邊防兵力,怕是會讓昌陶國沒了震懾。”
原國的地理位置是比較坑爹的,邊上除了北辰國,就沒有幾個像樣的強國,但是——偏偏以軍事實力強悍如斯的北辰國都沒有出兵攻打過原國,其他幾個小國倒是和原國摩擦不斷。
因此,每年原國主要的徵兵、增兵的方向,都放在邊防上,禁衛軍的數量和編制反倒是多年不變了。
原昭並不理會他,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說了下安排,淡淡道:“現在,你們覺得孤的王令有何不妥,都說出來吧。”
朝臣也不客氣,當即就一個個上前,闡述這些王令究竟有多麼荒唐,多麼不合理,一個個垂手頓足的,就像是原昭這些王令一旦下達,原國就要亡國了一般。
於前朝的熱火朝天不同的是,御膳房中的氣氛偏於冷清。
偌大的御膳房中,只有白風和他的兩個助手,而且他們也沒有開火,而是一人手中拿着一個白蘿蔔,正埋頭倒騰。
白風掃了一眼自己右手邊的助手,輕嘆一聲,道:“梵王什麼珍惜沒見過,你就是給他雕一個原王的印章他也未必會稀罕。”
都說這“冬吃蘿蔔夏吃薑,不勞醫生開藥方”,但是不少人都不知道,這吃蘿蔔和吃薑,是有大講究的。
比如,白風準備的這一場家宴的主要食材是偏於溫補、但是也有理氣功效的植物,葷菜很少,這一場家宴吃下來,在衆人酒足飯飽之後,再給他們送上一碗蘿蔔湯或者蘿蔔糕,估計有不少人得當場矢氣泄瀉。
當然,白風這樣的飲食搭配,並不會對人體造成什麼傷害,反而是在幫那些平日裡錦衣玉食、骨弱肌膚盛的達官貴人們排毒,只是排毒的即時效果就太慘烈了一點。
現在白風他們的問題是,理論已經很是完備了,但是,怎麼才能讓這些達官貴人們,吃下他們認爲是賤民、奴隸才吃的白蘿蔔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