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國王室昏聵?”北辰謹看着瀾歌,看着這個爲自己癡迷的女子,之前瀾歌矇混過攝魂術時說出的話不期然閃過腦海,便問,“若你能參與原國王室構建,你會怎麼做?”
瀾歌以一介女子之身,指點時事說的都不錯,在沒有得到確切軍事地圖的情況下,竟然也能將原國的位置和軍政劣勢說的也算條理清楚,實屬難得。
瀾歌咬着下脣,呼吸間盡是北辰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平靜的面上逐漸火燒火燎起來,滿面通紅地往後靠,想躲開北辰謹的鉗制,邊胡亂說道:“我……我若能插手原國王室……”
春弦慘不忍睹地閉上眼睛。
瀾歌的身世在北辰謹和四大侍女之間根本不算是什麼秘密。
現在北辰謹這麼說,明顯是要試探瀾歌是否可以成爲北辰謹日後操縱原國的籌碼。但瀾歌這個反應……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弱爆了啊!
難道是自己之前下的攝魂術還有殘留?春弦猛然想到這個可能,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眼瀾歌,心中的天平開始逐漸傾斜了。
北辰謹還沒有告訴她,瀾歌第一次接受春弦的攝魂術,中途掙脫了出來,纔會導致北辰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因此春弦一直以爲,瀾歌是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對攝魂術能量接受不穩定體質的人,也因此在給瀾歌下攝魂術的時候,她就用上了比尋常人更大的能量。
綜合參考瀾歌平時對北辰謹不冷不熱的態度,再看看現在這樣,就因爲北辰謹稍微靠近了一點就面紅耳赤呼吸紊亂的瀾歌,春弦簡直愧疚得不行。
北辰謹總算大發善心,鬆開了對瀾歌的鉗制,往後一靠,慵懶地斜倚在榻上,道:“本王不喜歡聽廢話。”
北辰謹只要稍微離開了一點,瀾歌頓時就覺得腦子清明瞭不少,在鬧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對北辰謹敬而遠之。
瀾歌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後走了兩步,雙手負在背後,做出一副吳帶當風的模樣,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侃侃道:“我若是原國王族,第一步,就是着手,無門第限制地提拔武將。”
一上來就說到點子上了啊,但還不夠成熟。
北辰謹的心情前所未有過的愜意,能算計了北辰諾、還能吸引王黨成員楚晉川、一個便宜弟弟還引出那麼大的勢力,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下級食醫,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但是北辰謹這一次可沒有打算讓瀾歌就這麼輕鬆地通過了,提醒道:“若是這樣,第一個反對的,恐怕就是你最爲讚譽的原國朝臣。”
如今天下,雖然周朝已經滅亡了,但是周朝留下來的分封制宗法制卻或多或少被當今諸國所保留。而承襲了西樂大部分領土的原國,可以說是各中擁躉。
瀾歌一下子就要取消門第限制,從寒門取士,就已經直接觸犯到了世家們的根本利益,是一定會受到極其強大的阻撓的。
瀾歌長出一口氣,現在這個天下的局勢和歷史上有文字記載的戰國中期很相似,但具體情況又要比當時複雜得多,這讓她也陷入了一種困境。
原國那種情況,其實有點類似秦國在商鞅變法之前的狀態,現在的原國要比秦孝公時期的秦國更好一點,起碼它在百年之內都不用擔心國庫空虛、無從辦事。
但是正如瀾歌之前所說的,原國的王族並不強勢,甚至可以說是主動將權勢外放,現在整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被分散地把持在三個世家手上。
瀾歌提出的這個打破門第限制取士的辦法,雖然能夠挖掘到真正的人才,但也會極大程度地衝擊世家權益,必定會引起反彈。
面對北辰謹的提問,瀾歌皺眉沉思了許久,還是沒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一時間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北辰謹,眉眼間隱隱露出頹唐來。
北辰謹輕嘆一聲,果然還是太稚嫩,便好心提醒道:“原國和北辰國接壤,你想想我北辰國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瀾歌不太明白北辰謹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順從到:“北辰國乃大陸第一大國,國土面積最大、全民尚武且經濟實力同樣強盛。”
北辰謹循循善誘:“既然原國遇到了困難,北辰國是不是應該出手相助?”
瀾歌愣了愣,隨即皺起眉頭:“這……”這是引狼入室。
餘下的話,在瀾歌的視線觸及北辰謹嘴角冰冷而志在必得的弧度之後,生生被她嚥了下去。
北辰謹打得就是讓原國引狼入室的打算。
如果是原國主動求助於北辰國,那麼北辰國不管是對原國出兵還是做別的什麼,都不會在道義上輸人一步。
要不是原國的商人有着一種近乎瘋魔的家國執念,兼之原國的商業幾乎遍佈整個大陸,真逼急了說不定還能爆發出不小的殺傷力,原國早就被其他國家給吞併了。
畢竟那樣一個富得流油的國家,承襲了西樂不少的寶藏,又扼南北交通之要,不管看在誰的眼裡,那都是一塊噴香的肥肉。
瀾歌搖了搖頭,心中有些慌亂:“我……我不行。我不是原國王族……”
不知道爲什麼,當北辰謹暴露出自己吞併原國的野心之後,瀾歌心中就開始一陣接着一陣地冒着恐慌的情緒,那種絕望和痛恨,幾乎要把她淹沒。
瀾歌眼中的抗拒和痛苦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眼前,北辰謹眼神微微一暗,壓下心中那點不悅,另一種懷疑涌上心頭:“是不是北辰諾跟你說了什麼?”
北辰諾既然會和瀾歌提起原國,難保他不會將瀾歌可能是原國公主的身份說出來。畢竟,成爲一國公主,可要比當一個小小的下級食醫來的舒服多了。
瀾歌搖頭,緊緊咬着下脣,低頭避開北辰謹的視線,不願再說一個字。
北辰謹眉頭微皺,等了一會兒也沒見瀾歌有絲毫要鬆口的意思,微惱,道:“春弦,送瀾歌回房。”
春弦只是和冬石說了會兒話的功夫,就見瀾歌和北辰謹之間的氣氛已經大不相同了,甚至還隱隱有些對抗的樣子,也有些驚了,趕緊趨步上前扶着瀾歌,對北辰謹行禮之後,飛快帶着瀾歌離開了司雲殿。
北辰謹單手負在背後,皺眉看着窗外,司雲殿外的柳樹飄搖,但柳枝已經帶出了點枯黃,早已不復盛夏時節的繁茂,乍一看去,竟然還有些蕭瑟。
一時間,北辰謹只覺得千萬般頭緒涌上心頭,卻無從發泄,最後只能化作一聲飄渺低沉的嘆息。
冬石在紗幔之後站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兩步,道:“瀾歌姑娘是可塑之才,主子宜徐徐圖之。”
北辰謹轉頭看着冬石,冷厲深沉的神色緩了緩:“沒想到你也會爲了別人勸本王。”
冬石抿了抿嘴,面上帶了些尷尬:“瀾歌她……不像是居心叵測的人。”
北辰謹對此不置可否,問道:“我讓你查宅中內鬼,可有眉目了?”
冬石眉頭微皺,有些遲疑又有些迷惑:“白風的院子裡有大量的有毒物聚積,河蝦帶毒,瀾歌屋後的小菜地的土壤也是有毒的。”
爲此,曾經和瀾歌一起吃過白灼河蝦的冬石,不得不踏入醫館,特意找了相熟的疾醫開了解毒的方子,但熬出來的藥還是難喝的要命啊。
北辰謹皺眉道:“冬石,你忘了本王最欣賞你什麼了嗎?”
是幹練,是做事絕不拖泥帶水,更是近乎誓死效忠之下,毫無人情味的決絕。
冬石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有人要謀害白風和瀾歌的話,那屬下只能斗膽猜測,是白風,賊喊捉賊。”
“白風……”北辰謹將那個名字輕聲唸了兩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並不就此評論什麼,“繼續查。讓易子明和簡溫過來。”
冬石直言道:“主子不可。簡溫來歷不明,爲人又放浪形骸,並不適合踏進司雲殿。”
雖說進入司雲殿中陣法的步法不定時也會變動,以免讓某些有心人鑽了空子,但畢竟變動需要一定的時間,期間的防衛每次都讓冬石繃緊了神經。
北辰謹含笑看着冬石:“看來你真的是對他束手無策了。”
冬石瞬間憋紅了臉。
簡溫行事乖戾,將府中宵禁以及一些防衛上的規矩視若無物,冬石每每被他氣得跳腳,偏偏還毫無辦法。
簡溫一身師承不明的輕功出神入化,冬石就是有再好的身手,抓不住他,也是有力氣沒地方使。
簡溫又有一張尖牙利嘴,沒道理的事情到了他的嘴裡,也有了七分理所當然的意味而冬石就慘了,平日裡奉承“沉默是金,動口不如動手”的處事原則,打嘴仗根本不是簡溫的對手。
打又打不到、罵又罵不過,自從簡溫進了明智院,負責內院守衛的冬石,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大了不止一倍。
北辰謹也不爲難她,道:“去把他們叫來吧,本王會幫你教訓教訓簡溫的。”
這是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啊。冬石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轉身,命侍女去請沐流管家和下級謀臣簡溫,前來司雲殿參議。
瀾歌被春弦扶着進了盎季小築,迎面就遇上了正在前庭大樹下練拳的護明。
護明見瀾歌面色蒼白,一時間也有些懵了,三兩步竄上前,卻不敢碰瀾歌,只能滿臉焦急地圍在瀾歌和春弦的身邊打轉,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姐姐?姐姐這是怎麼了啊?”
春弦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慰道:“瀾歌沒事,只是有點累着了,需要休息。”
ωwш✿ тt kǎn✿ ¢ ○
聽見瀾歌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護明跳得亂七八糟的心才逐漸平穩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穩穩地扶着瀾歌的胳膊,轉頭一本正經地對春弦道:“春弦姑娘,你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姐姐的。”
春弦被護明給逗笑了,輕輕颳了刮護明的鼻頭,纔看着瀾歌,柔聲詢問道:“瀾歌,你看?”
瀾歌對春弦點點頭,聲音有些虛弱,但比起在司雲殿的時候,已經好了太多了:“我沒事了,春弦姑娘可自去忙,別爲我耽擱了。”
春弦又問了幾個問題,確定瀾歌沒有大礙,才揮揮手,離開了。
護明扶着瀾歌往屋裡帶,因爲瀾歌之前總生病,在照顧瀾歌的過程中,護明或多或少也懂得一些醫理,知道生病的人是不宜吹風的,因此腳步難免就加快了些。
瀾歌抿了抿嘴,配合着護明進了屋子,等護明關好門窗之後,才幽幽道:“要是我真的生病,你那種步子都能直接把我拖着走了。”
護明一驚,瞪大了眼睛看着瀾歌,半晌,才驚疑不定道:“姐姐……是在防備春弦嗎?”
瀾歌輕嘆一聲,招招手,讓護明到自己身邊,柔聲問道:“你傷還沒好,怎麼就去練拳了?傷口沒有崩開吧?”
護明大大咧咧地一揮手:“沒有,姐姐的換骨膏真具神效,傷口都開始結痂了。”
“那就好。”瀾歌抿了抿嘴,看着護明,認真道,“你知道姐姐真正的身世是怎樣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