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城門,繼續往南就是回京之路,往西走過楚州、沙州、渭州等重鎮之後,再翻過西嶺山就到了西冥國境內。
如此快馬加鞭,晝夜兼程,也就十來天的行程。
段宸實沒想到,秦玥的騎術竟然如此精湛,不但跟得上他們的行程,而且還遊刃而餘。
瞧她騎在馬上的英姿,看着真是賞心悅目。
這個秦家的五丫頭,總是帶給他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同樣的,蘇氏兄弟也沒有想到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秦五小姐,騎術竟然能跟他不相上下。不是說秦家的五小姐幼年一直體弱,在別院養病嗎?什麼時候學了這一身精湛的馬上工夫?
反倒是六月,半點不吃驚的樣子。
小姐的尋常之處她見得多了,騎馬有什麼稀奇的,她還會泅水呢,會使毒,會製毒,還會用劍。小姐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更是精通,隨便哪一樣都能將帝京城裡的其他貴女們虐成渣渣……
這樣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楚州。
段宸想着上一次在楓林渡口遭遇的襲擊,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玥兒,你們府裡的四丫頭——”
秦玥便也想起那個恨她恨得要死的四堂姐。
她不止一次地對自己痛下殺手,卻一次也沒有成功過。她那樣處心積慮地想要自己死,究竟上一世的秦玥欠了她什麼?使得她帶着這麼重的怨氣重生?
剛想到這裡,前面的楓林渡口就有了動靜。
暗沉沉的天幕下忽地冒出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寬大的斗笠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完全看不出形容。
雖然已近黃昏,但天闊地朗,還有晚霞斜照,他這樣一身裝扮實在異於常人,不想惹人注目都不行。
何況現在渡口上除了他們這一行人,再沒了旁人,傻子都知道這男子是衝着他們來的。
呵呵,消息還真靈通!
秦玥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
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邊早就出現了叛徒。
她來西冥國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李老將軍、阿宸、蘇寒蘇冰、六月和青櫻,再有就是出京時秦奮派給她的那四個護衛了。
青櫻和秦初這次都沒有跟來。
一來秦初的傷勢還沒有好,二來青櫻沒有武功又不會騎馬,跟過來反倒會影響行程。
秦玥便留了她在同州照顧秦初,順便打探一些事情。
段宸也同樣留了溪風和溪林在同州,讓他們協助李老將軍守城。這個時候,哪怕多一份力也是好的。
久飄江湖的段宸已然看出,這個單槍匹馬在楓林渡口等着他們的蓑衣男子,並不簡單啊!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個很強勁的敵人!
六月已經不聲不響抽出了軟劍。
秦雲、秦雨和秦次也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嚴陣以待地看着對面這個神情漠然一聲不吭的蓑衣男子。
秦玥明顯感覺到一陣殺氣撲面而來,不由悄然握了匕首在手。
長長的衣袖遮住她手底下的動作,卻並沒瞞過蓑衣男子的眼睛,只見他右手捏住劍柄死勁往上一抖,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刃就飛射而出,直接襲向秦玥握着匕首的右手。
段宸和六月都沒想到這人不打招呼就直接出手,大驚之下急忙雙雙搶出擋在秦玥面前,各自用上全力去接蓑衣男子飛射過來的長劍。
秦玥急忙後退數步。
那柄脫了鞘的長劍在夕陽的餘輝下閃着寒芒,彷彿受了劍主人的驅使,巧妙避開了段宸和六月的聯手回擊,如影隨形地跟着秦玥一起後退,始終離她的右手僅一個手指頭長的距離。
秦玥只覺那股子殺氣越來越濃。她的右手不堪劍氣的壓迫,手裡的匕首終究咣啷墜地。
秦玥瞬間臉色慘白。
前世的沈瑾見識過不少奇人異士,卻從未聽說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這人是打哪裡冒出來的?
那丫頭也真是好本事,居然請得動這樣的高手替她賣命!
不但秦玥吃驚。
段宸和六月更是吃驚。
段宸的武功雖然不高,但對付一般的江湖劍客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有六月這一個大內高手在,兩人聯手居然連敵人隨便祭出的一柄長劍也擋不住,實在是令人震憾!
秦玥吃驚過後,臉色很快恢復如常,嘴角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拍着手讚道:“閣下好身手!秦玥佩服!”
蓑衣男子忽然擡頭,露出那張平板無奇的臉,像是想笑,偏偏扯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只見他稍稍勾了勾手指,那柄長劍便如長了翅膀一般,乖乖飛回到他的劍鞘裡,一瞬間斂了所有光芒。
“秦五小姐果然識時務!”蓑衣男子也學着她的口氣拍手讚道,眸子裡的殺意彷彿淡了些。
秦玥偏着頭又笑了笑,邁着細碎的步子慢慢朝蓑衣男子靠近。
蓑衣男子沒動。
段宸和六月卻緊張得忘了呼吸,似乎也忘了阻止秦玥靠近那個危險的敵人。
秦玥走到他面前停步,環着手淡定地看着他。
蓑衣男子也站起身來,仔細打量面前比他矮了不止一頭的女孩子。
她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眸子裡卻閃着不合年齡的睿智和鋒芒,能夠在他的飛劍下泰然自若的人實在不多,尤其對方還是這樣一個嬌嫡嫡的小女孩子。
蓑衣男子毫不掩飾眼裡的訝然和欣賞,嘖嘖道:“看起來,秦五小姐不但識時務,更懂得如何在惡劣的情勢下求生存!”
秦玥“哦”了一聲,輕言笑道:“在閣下這樣高明的絕世劍客面前,我除了束手就擒,好象並沒別的選擇。如今爾爲刀俎,我爲魚肉。我就算是奮起反抗,也不過多添兩具朋友的屍體罷了。”
話音剛落,就見段宸和六月齊齊掠了過來,一左一右護在她身邊。
段宸面罩寒霜,冷哼一聲說道:“就算拼了一死,也絕不允許你傷她一根汗毛。閣下雖然劍術高超,可惜卻沒有君子品格,這樣的劍客並不值得世人尊崇!”
蓑衣男子並不生氣,卻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段三公子?”
段宸並不否認,傲然答道:“正是段某。”
蓑衣男子“嗯”了一聲,又往他身後瞧了瞧神色緊張的三個護衛,忽然笑了笑,道:“正如段三公子所說,老夫的確並非什麼正人君子,可也沒淪落到替人賣命的地步。這不過就是一場偶遇罷了。”
說完不待他們迴應,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