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由此想到沈瑾的死因。
猶記得當年在別院裡養傷,身邊伺候的都是鳳琛的人。
由於對鳳琛的絕對信任,她覺得這種安排並無不妥。這會兒想來,卻是大大的不妥。
紅衣和綠蘋雖是鳳琛的人,卻不一定對鳳琛絕對忠誠。
在巨大的利益和誘/惑面前,十六歲的少女很難拒絕。
蕭潛,玉無垠,或者其他的什麼人,都有可能收買她們。
到現在,秦玥還清楚的記得,那個春寒料峭的夜晚,她喝下一碗湯藥睡下後就再沒有恢復到沈瑾的身份,而是變成了一個新的生命。
那碗湯藥是紅衣喂她喝下的,與平日裡喝的湯藥並沒啥區別,也因此沈瑾纔沒有提防,這一疏忽便失了性命。
六年來,她拒絕去想這件事情,她害怕知道真相。確切地說,她害怕面對那個心裡猜測的真相。可如今,終是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
秦玥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段宸和燕淵都怔怔地望着她,只覺眼前的女孩很不一般。
默了半晌,秦玥道:“阿淵,你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皇上吧。”
段宸卻道:“可我們手裡沒有證據,皇上——他一直信任蕭潛,不會相信我們的說詞。”
秦玥淡然道:“不用告訴他蒙面人是誰,只說沈瑾的墳被人挖了。”
燕淵冷哼道:“只怕還沒等我們行動,他已經將這裡的事情告訴皇上了。”
“哼!賊喊捉賊一直是他慣用的伎倆。”段宸眸子裡噙着難言的憂傷,憤然道:“當年,瑾兒就是太相信他,纔會釀成之後的禍事。”
秦玥聽得心裡又是一痛。
阿宸,他不明白,不明白爲什麼沈瑾願意相信蕭潛,願意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去救他。只因爲蕭潛的長相酷似沈瑾在另一個時空裡的親哥哥。
血脈親情,怎能容許她猶豫?
沈瑾的這份心境,阿宸如何能夠明白?
此刻,清楚一切的秦玥也只能裝作茫然不知,不鹹不淡地感慨一番,“蕭副統領,他能有如此成就,本身的手段不容小覷啊!”
與此同時,龍禁衛副統領蕭潛,正在皇宮裡向萬炫帝稟報城郊的事情。
皇上龍顏大怒,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一掌拍向龍案,震得龍案上筆墨翻飛,墨汁濺了滿室,嚇得一旁侍立的內侍惶恐地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大膽賊子,居然敢做這種人神共憤的惡事!來人,速派大理寺徹查此事,待查出了是誰,朕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誅他九族!”
皇上咆哮着,額上青筋暴漲,眼眶紅紅的,像要吃人一般。
蕭潛頓覺背上寒意陣陣,猶如落入了冰天雪地之中。儘管早猜到皇上會發雷霆之怒,可真正面對時還是忍不住害怕。
哼,他們都要死!否則,遲早會捅到皇上這裡,到時自己就淪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蕭潛狠狠地想着,面上卻堆着溫和的笑意,跪在皇上面前誠懇地勸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皇上瞪着血紅的眼,怒視着蕭潛。
蕭潛只覺背上冷汗直流,勉強挺直了脊背道:“皇上,此事不宜交給大理寺去查,否則會壞了瑾兒的名聲啊!”
皇上一怔,眼裡的怒氣消了幾分。
蕭潛繼續道:“皇上請好好想想,世人所知的忠烈王沈瑾,一直埋骨於江陵的忠烈祠。大理寺一旦參與,就會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查來查去,難保不會查出瑾兒的女兒身,到時世人會怎麼想?皇上又如何對天下臣民解釋?”
皇上默想了一會兒,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皇上如果信任微臣,便讓微臣去查這件事吧。”
皇上黯然地點點頭,怔了一會兒神道:“此事,莫要讓阿宸知道了。否則,朕又要頭疼了。”
蕭潛應了聲“是”,便躬身退下了,一口氣衝出皇宮的大門,終於支撐不住,靠着宮牆癱軟倒地,隨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的隨從急忙上前,將自家主子扶上馬車。
馬車如飛而去。
燕淵從角落裡走出來,目注着馬車消失的方向,緊緊地握了握拳頭,然後慢慢地走向宮門,向守衛出示進宮的腰牌。
守衛認得是沈老王妃的義子,忙點頭哈腰地將燕淵讓進去。
燕淵徑自去了皇上的御書房,老遠就聽到裡面傳出瓷器的碎裂聲,還有桌椅倒地的“吱嘎”聲,偶爾夾雜着皇上的怒吼。幾個內侍站在門外恭謹地垂首,恨不得捂了耳朵不去聽那裡面的聲響。
燕淵走到門前,頓了一下。
垂首的內侍過來行了禮,面有難色地道:“皇上心情不好,燕公子如果無甚要緊的事,可改日再來!”
燕淵笑笑,“不妨,我進去看看,或許皇上就聽了我的勸呢。”說着就要往裡面走。
內侍見攔不住他,索性橫了心道:“燕公子若執意要進去,奴才也不攔着,只望燕公子莫要牽連了奴才。奴才的命雖然不值錢,可也是條命哪!”
“放心吧,不會怪罪到你們的。”燕淵摸了摸鼻子,伸手推開了房門,人閃進去之後,又快速地關上了門,將一切隔絕於外。
皇上狠狠發泄一番後,頓覺心裡空落得厲害,此時目光呆滯地望着進來的不速之客。
燕淵並沒有上前行禮,遠遠地倚在門上,環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皇上看了他良久,才皺眉問道:“你來幹什麼?”
燕淵冷冷地回道:“我姐的墳被人挖了,你打算怎麼辦?”
皇上心裡猛地一震,不由暗恨蕭潛爲何沒有封鎖消息,隔了半響才道:“你怎麼知道的?”
燕淵冷冷一笑,“不但我知道,段三爺還親自與賊子過了招。
可惜賊子戴了面具,認不出是誰。我估摸着,應該是熟人作案,只不知爲了什麼?”
“阿宸,他受傷了?”
“沒有。”燕淵搖搖頭道:“如果不是我恰巧去祭拜姐姐,段三爺或許真的就被賊子殺死了——母親,母親昨夜睡得不安穩,連做了好幾個惡夢,說是夢見姐姐在向她哭訴,家被拆了。所以母親一大早便讓我出城,可惜我去得晚了。否則,便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