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惠嬪始料未及,錯愕不已的一步後退,險些當場就要暈倒。
崇明帝立刻就想起惠嬪失態掐他那一把的事情,眼睛眯了眯道:“惠嬪,你都看到了什麼?”
“我——”惠嬪的嘴巴張了張。
一邊是信誓旦旦的寧平公主,一邊是處變不驚的二皇子風啓,得罪了哪一邊,她都覺得爲難。
“說!”崇明帝耐性耗盡似得怒喝一聲。
“是!”惠嬪嚇了一跳,趕緊磕了個頭道:“皇上,臣妾什麼也不知道,我那時候只是擔心三公主,所以送走了衆位夫人就折回那園子裡,想去問問狀況,然後——然後——我只是看見二殿下和定國公主兩個在那園子裡。”
惠嬪說着,聲音就逐漸弱了下去。
事關褚潯陽的名聲,若是換做旁人也還罷了,真要傳了那個丫頭的閒話,西越國主一旦動怒追究,事情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們當時在那裡做什麼?”崇明帝再度逼問。
且不管褚潯陽和風啓之間到底有沒有私情,如果他們兩人之間不是有特殊的牽連,大晚上的,褚潯陽又爲什麼要在那裡滯留不去,給別人留下攻擊的把柄?
“沒——也沒什麼!”惠嬪小聲的說道。
旁邊的寧平公主冷笑了一聲,語帶警告道:“惠嬪娘娘,我勸你——你看到了什麼還是實話實說的好,父皇面前,你還斗膽替他們隱瞞嗎?當心——惹火燒身!”
惠嬪伺候崇明帝也有幾年了,揣度聖心,自然也能感覺到崇明帝對榮氏父子其實不喜。
寧平公主這話,算是正中下懷了。
她的心裡一抖,下意識又拿眼角的餘光擡眸去瞧了崇明帝一眼,恰是撞見對方眼裡駭然的冷光,頓時就魂飛魄散,帶着哭腔道:“皇上,臣妾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我那時候剛走到院子外面,裡頭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二殿下——二殿下他——大概是扶了定國公主一把的吧!”
惠嬪最終心一橫,使勁的閉上眼睛纔有了道出實情的勇氣。
其實她確定當時看到的就是風啓扶了褚潯陽一把,但是那個動作持續的時間太長,以至於讓作爲女人的惠嬪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縈繞的一種十分微妙的情愫。
直覺上,她就是以爲風啓和褚潯陽之間是真的有點什麼的,所以——
纔會如此的心思。
惠嬪憋着一口氣說完,早已經是大汗淋漓。
崇明帝看在眼裡,眼神晦暗。
風啓臉上表情始終淡淡的,從容的開口道:“惠嬪娘娘回去的不湊巧,當時正好寧平的婢女衝出來,撞了定國公主,父皇若是覺得兒臣不該多管閒事去扶她,那便責罰兒臣就是!”
“你還強言狡辯?”寧平公主大聲說道:“我明明看到你們抱在一起很久,如果只是扶了一把——”
“寧平公主,你是不是應該適可而止了?”這件事,本身就是在挑戰延陵君的底線,就連宣城公主都一直納悶,他爲什麼會任由寧平公主和惠嬪兩個把中傷褚潯陽的話都給說出來,這個時候他才突然冷聲開口。
寧平公主下意識的回頭。
延陵君已經款步從她身邊走過,面對案後的崇明帝道:“陛下,潯陽是我的妻子,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十分清楚,我願意相信她和二殿下之間就只是一場誤會!”
就算風啓和褚潯陽之間真有點什麼,那也是皇家的醜聞。
崇明帝之所以會叫了兩人前來對質,其實就是爲了窺測風啓的心意和立場罷了,根本就不可能追究他兩人之間所謂的什麼私情。
現在延陵君這個爲人夫君的都表示大肚能容,他也萬沒有將此事擴大化的道理。
“朕叫你們來,就是爲了幫忙確認啓兒當時行蹤,並沒有審訊說是追究的意思。”崇明帝道。
“父——”寧平公主見狀,連忙就要說什麼,延陵君已經率先開口,笑道:“是啊!這件事好像本來就是寧平公主狀告二殿下殘害手足,陛下的兒女之間操刀飲鴆,那都是陛下的家務事,孰是孰非,更和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沒有關係。既然這裡沒我們什麼事了,那麼——請陛下恩准榮烈先行告退!”
崇明帝的一雙兒女在這裡互掐,雖然這絕不是崇明帝此刻關注的重點,但卻是眼下急需解決的事情。
延陵君出言不遜,宣城公主立刻就沉聲叱道:“君玉,陛下面前,休要放肆!”
延陵君只是微笑,又衝崇明帝拱手一禮,“微臣告退!”
他這一擡腳,轉身就走,卻是根本沒管宣城公主的去留。
宣城公主進退兩難,又不能和他一樣的不顧輕重,一時間反而只能留下了。
“兒臣只是湊巧扶了定國公主一把,至於白天在御花園裡的時候,人多眼雜,父皇覺得如果兒臣和定國公主之間真的有私,還會選在那樣衆目睽睽之下見面,還傳遞所謂的信物嗎?”風啓道,始終神態自若。
“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誣陷冤枉你的了?”寧平公主怒道,她知道現在自己掌握在手的籌碼分量不足,目光凌亂的私下一瞥,看到站在旁邊的繁昌公主,就是腦中靈光一閃,忽而冷笑,“如果二哥你真的問心無愧,當時爲什麼我剛和翻唱提及此事,她就害怕的要殺我滅口?她可是你的親妹妹,你對我們隱瞞的事情,應該是不會也防着她的吧?”
寧平公主身上沒有陷害風啓的動機,如果繁昌公主一定要堅持自己前面的說辭理由,崇明帝就更要懷疑他們兄妹串通一氣,到時候,恐怕就只能重翻太后遇刺案來保繁昌了。
風啓當機立斷,冷笑了一聲,“繁昌的膽子小,你卻故意拿這樣茲事體大的事情去嚇唬她,她一時思慮不周,情緒過激,也是正常反應吧?寧平,不要再強詞奪理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詞罷了,我雖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你,但你有話直說也就是了,這樣牽累損毀別人的名聲——你是要故意挑撥父皇和鎮國公之間的矛盾嗎?當真是其心可誅!”
“你胡說!我沒有挑撥任何人,我——”寧平公主哪裡肯認,立刻就大聲的反駁。
“夠了!”不想崇明帝突然拍案而起,拂袖就往裡面的內殿走去,一面冷聲道:“啓兒你跟朕近來!”
寧平公主張了張嘴,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裡。
風啓目不斜視的跟着崇明帝進了內殿。
崇明帝只往椅子上一座,就語氣強橫道:“說吧,你和那個丫頭——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寧平公主有苦大事實的嫌疑,但也絕對不可能是完全的無風起浪。
她一定是察覺到了風啓和褚潯陽之間有些什麼,纔會瞅準了機會,借題發揮的。
今天這麼一鬧,風啓本來就沒準備還能相安無事的掩飾太平,只是被崇明帝當衆質,他也不見慌亂,只道:“父皇難道不該先追問寧平構陷兒臣的緣由嗎?”
“她的事,朕稍後自然會問,現在朕問的是你!”崇明帝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朕一直以爲你是個有分寸的,今天你該慶幸,供出這件事的人是寧平,否則你日後還要不要在朝臣百姓中間立足了?覬覦臣子的妻室,啓兒——你太讓朕失望了!”
從一開始褚潯陽的存在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現在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也摻和了一腳進來,他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最主要,褚潯陽還是那樣的一衝背景,好在是他現在還算信得過風啓沒有外心,否則——
只要想想就要後怕的渾身冒汗。
“很熟就算是不該發生的,也都已經發生了,父皇現在就算質問兒臣,也改變不了什麼了。”風啓道,這件事,是他否認不掉的,如果一定要裝糊塗,就只能是越描越黑。
他的神情很冷靜,正視崇明帝的目光道:“如父皇所見,兒臣只是一時的情不自禁,不過橫豎是生不逢時,也沒什麼指望了,您便就當是體恤兒臣,當它是不存在的吧!”
“你——”崇明帝被他頂的一口氣上不來,幾乎還從來沒有這樣的氣急敗壞過。
他站起身來,霍的擡手,手指幾乎要戳到風啓的鼻尖,可是兩個人的目光交會,待到觸及對方古井無波的一雙眼睛,他卻又莫名的泄了氣,一屁股再次跌回了椅子上。
崇明帝不再說話,手掌撐着額頭,連表情都掩蓋的徹底。
屋子裡,就只有燭火的爆裂聲間或的響起,氣氛冷凝沉寂到了極致。
風啓深吸一口氣,一撩袍角在他面前跪下。
他不主動請罪,崇明帝側目看過來一眼,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這個兒子,從小就不是在他的關注下長大,他對他太不瞭解,甚至從沒想過,他會爲了一個有夫之婦來強硬的與自己抗衡。
“啓兒——”崇明帝突然就覺得無力,不由的緩了語氣,他擡手,本來是想要去摸兒子的肩膀的,可是莫名的,風啓跪在他面前的身影卻叫他覺得空前的陌生。
他感覺不到任何應該屬於父子之間的和諧或者默契。
心裡本能的遲疑,最終,他還是自主的垂下手去,嘆息道:“你先起來吧!”
風啓也不自謙,直接就提着袍子站起來。
“是個人都會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朕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不服管束的,可是男歡女愛這回事,本來講求的就是你情我願——”崇明帝道,再開口的話就近乎是語重心長。
“其實——”不想風啓卻突然主動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脣角牽起一抹自嘲的諷笑道:“最終要的,還是先來後到吧?”
他用的是一個問句,卻又明顯不是在發問。
崇明帝愣了一瞬,然後纔回過神來,嘆一口氣道:“既然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你還年輕,年華大好,犯不着爲了一個女子存什麼心結,這件事——朕就當它是已經過去了,以後都休要再提。”
“是!”風啓順從的應了。
他本來也已經不可能怎樣了,雖然——
不是心甘情願的。
“還是照之前說的,父皇降旨,準我南下麒麟山脈吧!”頓了一下,風啓突然說道:“現在不僅僅是父皇您機會十二皇叔,榮烈父子和他之間同樣的勢同水火,現在榮烈拒不接受皇命差遣,無非是在等着定國公主臨盆,這段時間,就由兒臣代替他,守在麒麟山脈吧。過陣子,等他同意南下了,兒臣就會返回封地,終生不再入朝。”
他這樣的放逐自己,似乎是真的對褚潯陽沒存什麼非分之想或是長遠的打算。
這京城繁華,本來就是所有人都向往的東西。
崇明帝聽了這話,非但不覺輕鬆,反而是心裡的火氣跟盛,他額角的青筋隱隱一跳,突然就又暴怒起來,一拍桌子道:“沒人要趕你走,也沒人要你老死封地,那個女人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迷湯,竟然讓你對她這樣的死心塌地?”
他現在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褚潯陽用非常手段籠絡住了風啓了。
面對他這樣聲嘶力竭的質問,風啓本該誠惶誠恐的,不想他聞言卻是笑了,仰天吐出一口氣,幽幽道:“是啊!兒臣也不知道怎麼就會到了這樣難以自控的地步,否則——怎麼都不該讓寧平都輕易看穿了心思!”
這句話,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含糊的將寧平公主構陷他的原因給攬了過來。
崇明帝這個時候卻是沒有心思追究的。
他看着這個兒子來年良久,不得不說,這一年多一來,風啓所做的任何事都合乎他的心意,叫他滿意,對這個兒子,他也不覺的看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就這樣爲了一個女人墮落的。
“說來說去,都是朕的疏忽!”知道強逼不行,崇明帝索性便緩和了語氣,“之前太后總是顧慮你的身體,倒是把你的婚事給耽擱了,現在剛好連晟的事情也辦完了,因爲太子妃人選的事,程家人在背後免不了有微詞,右丞相府的那位嫡小姐——”
程家小姐雖然不適合登臨後位,但是作爲皇帝籠絡權臣的管用手段,如果將她賜婚皇子——
程家人補回一些落差,自會感恩戴德。
風啓是個理智務實的人,既然是鞏固皇權的需要,他幾乎是完全不該拒絕的。
可是崇明帝的話音未落,他卻已經當機立斷的開口拒絕,“父皇也知道我的身體不好,不適合娶親,如果您一定要將那位程小姐賜婚,到時候恐怕還要弄巧成拙的——”
說到底,他就不肯答應,甚至連迂迴一點的方式都不肯,直接便是夾槍帶棒的帶了威脅之意。
崇明帝還是頭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避免愣住,腮幫子抖動,咬牙道:“說到底,你還是爲着那個丫頭不肯死心嗎?”
“本來就什麼事也沒有,是父皇多慮了!”風啓笑道他,面對崇明帝的時候,臉上表情竟是出奇的平靜,像是例行公事一般,一字一句,邏輯清晰,“父皇,我不過是個與大局無關的人!所以,您何必逼我?”
他就是不娶,哪怕只是個架子王妃都不要。
誠然崇明帝的原意也只是想要用一場聯姻來掩人耳目,蓋過今晚這件事的風聲,沒有想到,他居然完全不配合。
崇明帝的嘴脣動了動,半晌也沒說一句話。
風啓就又主動說道:“父皇,時候不早了,外面惠嬪娘娘他們還都等着嗯。”
橫豎是多說無益,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裡糾纏下去。
崇明帝是頭次見到這個兒子強硬的一面,但是心裡卻能清楚的感知到——
自己是真的無法用強權左右他的。
“罷了,今天的確是太晚了,是非利害,你自己回去再想想清楚,明天再到御書房來見朕!”沉默片刻,崇明帝就擺擺手,站起來往外走。
彼時外面寧平公主和惠嬪等人都已經等候多時了。
兩人再出去的時候,風連晟居然也神情散淡的垂首站在那裡,心不在焉的想事情。
“這個時候,你怎麼也過來了?”崇明帝皺眉。
“哦!而陳見過父皇!”風連晟回過神來,趕緊行禮,然後四下掃視一眼寧平公主等人道:“這裡的事情不知道父皇已經有定論了嗎?兒臣才從那邊的園子裡過來,又順便帶過來幾個人。聽說當時就只是誤會一場,定國公主崴了腳,老二就順手扶了一把。好像——”
他說着,就微笑着看了旁邊使勁低垂腦袋的惠嬪一眼,然後繼續道:“兒臣又帶了幾個人來,都是當時那園子門口值夜的守衛,據說當時定國公主的確是在那個園子裡滯留的時間不短,並且和二哥站在一起說了不少的話,不僅是湊巧找回去的惠嬪看見了,他們也都看到了。是一個丫頭突然跑出來衝撞,所以纔有點誤會的!”
“不是的——”寧平公主是沒想到風連晟也會公然幫着風啓,立刻就要大聲辯駁,
“寧平,那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就算你看花了眼,父皇也不會追究你什麼,都這個時辰了,還要繼續鬧嗎?”風連晟道,算是給了她一個臺階。
現在已經出現了一邊倒的架勢,寧平公主也知道不吃眼前虧。
“行了,都散了吧,今天朕累了!”崇明帝坐在案後,疲憊的擺擺手。
寧平公主下意識的又看了風啓一眼。
她很好奇方纔在裡面崇明帝都說了什麼,奈何風啓的神情之間全無破綻,半點端倪而言不露。
“兒臣告退!”風連晟領了個頭,幾個人也就只能跟着退了。
“皇兄——”出了門,繁昌公主立刻回頭,急切的想要和風啓說點什麼。
“很晚了,我今天要趕着出宮,你先回去吧,有話明天說!”風啓道,不容拒絕的舉步就走。
繁昌公主的寢宮和他出宮走的不是一條路,但他卻和寧平公主順路。
寧平公主只覺得頭皮發麻,使勁加快了步子,但卻怎麼都擺脫不了後面的人。
“寧平!”行到半路,風啓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寧平公主一愣,硬着頭皮回頭,腳底生根了一樣。
“寧平,你可能不知道——”風啓突然沉吟着開口,走上前去。
他的語氣很淡,卻有一種鮮明的冷意透出來。
寧平公主心裡下意識的一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死死地抓住領口,滿眼防備的看着她。
風啓擡手。
他的手指修長,只是因爲長期受到病痛的折磨,身體消瘦,指骨的關節也分外明顯一些,但是不管怎麼看,這雙手都堪稱完美。
“你——你要做什麼?”寧平公主聲音顫抖道。
下一刻,她卻是喉頭一緊,已經被風啓一手掐住。
他手上的力道倒是不大,但是手指冰涼,彷彿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一樣,叫人遍體生寒你。
寧平公主一下子就渾身虛軟,連掙扎都不會了。
風啓近距離的看着她,臉上表情仍舊沒有任何變化的開口道:“我不是不殺人!”
他不是不會殺人,也不是不想殺人,只是目前爲止的大多數時候都不屑於動手罷了。
是因爲他對太后和繁昌的態度,而讓這些人產生了什麼錯覺嗎?
風啓突然冷笑了一下,這一個笑容十分的突兀,和他平時那張從來沒有過多表示修飾的臉——
居然顯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他的臉,就只是被罩上了一張面具,現在這極端殘酷又冷漠的一面纔是他本來的性格。
“你——”寧平公主想要尖叫,想要呼救,可是被他通身上下浮動的殺氣震懾,嗓子裡就像是塞了棉花一樣,發出的聲音虛弱又顫抖,“就算是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是你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皇宮,我——我是父皇親封的公主,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你殺了我,父皇他——他一定會追究的,到時候你也絕對難逃一死!”
在宮裡公然殺人?這是連風連晟這個一國儲君都不敢隨便嘗試的,何況——
她還是公主。
“那都是後話了!”風啓卻是完全的無動於衷,他冷漠的往旁邊別開眼睛,手下用力往後一送。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寧平公主已經跌進了身後的荷花池子裡。
那池子裡面原先養的就只是小株的睡蓮,池水不是很深,就只堪堪沒過寧平公主的腰部,讓她想要憑藉着好水性從水下遁走都一時無從發揮。
“啊——”寧平公主驚呼一聲,掙扎着就要往岸上爬。
史浩已經搶上前去,大掌壓住她的天靈蓋,又將她死死的按回了水裡。
冰冷的污泥水從五官往裡灌,寧平公主被嗆的不輕,本來因爲高燒而昏昏沉沉的腦子居然也清醒了過來,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風啓這不是在開玩笑的。
就算他不念兄妹之情,這裡畢竟也是皇宮,就這麼公然要她的命?
這個人竟然完全不顧後果?
難道他是個瘋子嗎?
她的腦袋被按在水下,怎麼都掙脫不了,只剩下手腳大力的撲騰。
風啓自始至終都沒再看她一眼,只就冷冷說道:“冬天的池水陰寒,三公主落水受涼,燒昏了腦子,意外溺斃!”
這些話,他顯然不是在給寧平公主解釋,好讓她死的明白,而只是吩咐給史浩聽的,好讓對反知道要如何善後。
說完就衣袖輕拂,事不關己的轉身往出宮的方向走。
這樣的說辭,崇明帝未必會信,這裡又是宮裡,追查之下基本上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可是——
他不在乎。
寧平公主這一次是徹底挑戰了他的底線。
他不在乎崇明帝對他這個兒子是不是信任寵愛,因爲——
那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爭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