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惑的話語,在紙醉金迷的雅座中彌散開,宛若那一縷縷混淆人心的幽香。
魏化雨沉吟半晌,輕笑出聲:“北帝可是有什麼好計劃?”
君舒影瞥向一側珠簾。
只見珠簾捲起,一位與沈妙言身段相仿的少女,出現在了兩人眼中。
君舒影捻了捻腰間那精緻的紅妝木偶娃娃,於搖曳的重重金紗帳幔中,笑得分外邪肆。
……
魏北太子進京的消息,很快傳至朝野後宮。
其中最開心的要屬鰩鰩,她這兩日特別積極得吃飯睡覺,說是要趁太子哥哥還沒來時,儘快長高高,不叫他笑話自己長得矮。
沈妙言面對她的孩子氣覺得分外好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道:“你便是一天睡上十二個時辰,也不能在這兩天里長高,還是把你的精神頭留着,給你的好表哥尋些禮物纔是正經。”
鰩鰩想想覺得甚是有理,於是分外認真地開始給魏化雨準備禮物。
……
魏化雨此次前來,代表的乃是魏北。
雖然君天瀾對魏北始終存着吞併之心,可大周皇族到底太過兒女情長,沈妙言在這裡,他終究狠不下心對魏化雨和魏國下手。
總歸魏北的土地已經逐漸恢復正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返回故土,再好好收拾楚南的領土,也便罷了。
於是,接待魏化雨的宮宴便辦得分外隆重。
已是六月天。
國宴這日,承慶殿內放置了許多大釜,釜中堆積着如小山般晶瑩剔透的冰塊,宮女們手持團圓掌扇,將冰塊的冷氣悠悠然扇出來,整座大殿十分涼爽宜人。
大殿盡頭設着君天瀾與魏化雨的高座,殿側是兩列面對面的案几宴席,宴席上一色兒的金碟水晶碗,瓜果碧綠鮮紅,國酒濃漿淡金,醇香四溢,叫人食指大動。
羣臣已經入座,魏北這邊來的官員乃是魏思城、魏錦西。
趁着君天瀾和魏化雨尚還沒到,魏思城尋到了白清覺,十分鄭重地向他表達了謝意。
當初他雙腿癱瘓,多虧了張晚梨從白清覺這邊抓的奇藥,才能在短短兩年內恢復完全。
對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來說,能夠從癱瘓的輪椅上站起來,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高興了。
而魏思城是有恩怨分明的人。
他認定了白清覺是他的恩人,所以纔不遠千里,隨同魏化雨趕赴鎬京,就是爲了當面對白清覺道謝。
他與白清覺說完話,餘光瞥向韓棠之。
臨行之前,晚梨曾讓他帶話給韓棠之,請他務必珍重。
如今看來……
只見韓棠之正輕言細語地哄着身側的小嬌妻,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他勾脣而笑,如今看來,那珍重的話,似乎也不必再說出口。
這樣的結局,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只是……
男人回到座位盤膝端坐,目光從上座的兩個空位上掃過。
只是他們家女帝與大周皇帝的愛恨情仇,又是否能皆大歡喜地了結呢?
……
此時,乾和宮內。
沈妙言還在服侍君天瀾更衣。
這廝今兒不知怎的,分外挑剔。
她從尚衣局拿回來的龍袍,明明清洗保養得宛如嶄新,可他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總說不好。
換了兩身之後,她便也不耐煩再伺候了。
她把龍袍往木施上一扔,懶懶在龍牀上坐了,抱臂道:“我從前怎不知你如此挑剔?”
君天瀾沒說話,自個兒走到一側的紅木雕花大衣櫃前,打開櫃門,認真地在裡面蒐羅起來。
沈妙言望過去,只見那紅木雕花大衣櫃裡,密密麻麻全是各式龍袍款式。
基本都以黑金色調爲主,當然也有硃砂紅、明黃、霜白等其他顏色。
“乖乖……”小姑娘暗暗咋舌,她從前倒是不知道,這廝對於衣着打扮,竟是這樣講究的。
君天瀾仔細挑了件硃砂紅的龍袍。
龍袍窄腰寬袖,胸前的緞面上,用金線仔細繡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紋,十分逼真攝人。
他在屏風後換上,面無表情地踏了出來。
沈妙言晃悠着雙腿望過去,這龍袍乃是圓領,露出裡面素白色暗雪塔山茶紋裡衣領口,腰間束着巴掌寬的黑金玉帶,勒得他身形挺拔,分外英俊。
而硃砂紅的顏色,則令他平添豔色,好似那山巔鋪陳開來的雲霞,不再似往日如冰山般冷峻威嚴。
他素日裡的髮型從來都是一絲不苟地束起,半分凌亂也無,可今兒的髮型顯然是尋宮女精心打理過的,只用鏤龍玉冠挑束起一半兒,餘下的青絲盡皆披散在腰間。
三十歲的人了,這麼仔細一打扮,倒彷彿是二十來歲的貴家公子,勾着一雙雅緻的丹鳳眼,手持山水摺扇,盡顯俊美瀟灑。
沈妙言向來歡喜他的容貌,他今日又打扮得格外好看,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口水。
君天瀾很滿意她的反應,搖着摺扇道:“走罷,去宮宴。”
小姑娘紅着臉跳下龍牀,垂着眼簾默默跟在他身後。
他們在承慶殿外的宮廊下,正好碰見了魏化雨。
十一歲的少年,身着暗紅龍紋箭袖錦袍,揹着雙手,挑着雙點漆般幽深的雙眼,目光先落在了沈妙言身上。
他的視線只稍微轉了轉,就迅速收回,漫不經心道:“經年未見,周皇還是如此精神。看來我皇姑姑的死,並未給你帶來任何傷痛。”
這話,是在明晃晃的當面挑撥沈妙言與君天瀾的感情。
君天瀾捻着摺扇,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經年未見,魏北的太子還是如此惹人厭煩。”
魏化雨到底是個孩子,雖然心機深沉,卻還沒有深沉到能對付君天瀾的程度。
他說不過君天瀾,只得繃着一張稚嫩英俊的小臉,皺着眉毛,先跨進了承慶殿。
君天瀾餘光落在沈妙言臉上,只見他這丫頭正探着脖子,悄悄兒地張望魏化雨。
“妃夕覺得,魏北的太子如何?”他問。
“唔,甚是乖巧伶俐……”沈妙言誇讚。
男人脣角輕勾,故意道:“朕倒是厭惡他得緊,今兒他既來了,不如在酒席上設毒酒一盞,誘他飲下——”
“不可!”沈妙言緊忙抓住他的寬袖,水盈盈的眼睛裡都是着急,“他又不曾做錯什麼,你爲甚要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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