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到君舒影和趙煜他們抵達京城,可好?”
因爲四國皇帝都到的時候,四國盛典纔算正式開始。
沈妙言點點頭,興奮地迅速進入狀態:“那這幾天,咱們就忘掉京城的是是非非,我呀,現在是織布的農婦,你是耕田的農夫,好不好?”
君天瀾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都聽你的。”
她歡快地奔進廚房,打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來做一桌好菜。
君天瀾望着她歡實的背影,眼底掠過濃濃的悲哀。
他已決心在四國盛典時,控制住諸國皇帝,蕩平四海一統天下。
這幾日的安寧,是他暫時能給她的,最大的幸福。
等到四海歸一、天下太平,她會是他的皇后,他會讓她成爲世間最幸福的女人……
而廚房中,沈妙言拿着從籃子裡摸出的雞蛋,默默站在鍋竈前。
她低垂眼簾,將雞蛋在碗沿上磕碎,本想把蛋殼掰開,可雙手一抖,蛋殼連同清亮的蛋白蛋黃,一起掉進了碗裡。
她單手撐着竈臺,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那個男人把她帶到這裡,是另有圖謀吧。
可她沈妙言,也不是吃素的。
等到四國盛典時,她會拋開兒女情長,努力守護好先祖的江山社稷。
她深深呼吸,平息了胸腔裡上涌的難受與戾氣,隨手從袖兜裡摸出一粒丹藥含進口中,仿若吃糖豆般偷吃了。
暮色漸晚,君天瀾在堂屋裡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沈妙言把飯菜端上桌。
他皺眉去廚房尋人,卻見廚房煙霧沖天,他的小姑娘劇烈咳嗽着,白嫩小臉上全是黑色菸灰。
他忍俊不禁,忙把她拉出廚房。
在大臣面前威嚴冷峻的男人,此刻完全進入了他的農夫角色,只是依舊不改毒舌:“十兩銀子的聘禮,卻娶了房不會做飯的婆娘,可能把你退回去,讓我重新娶個賢惠的美嬌娘進門?”
一邊說,一邊笑着擡袖,給沈妙言擦乾淨臉蛋。
沈妙言雙眼都被濃煙薰紅了,淚兮兮嬌嗔道:“我在家嬌生慣養,便是做飯,也有人幫忙燒竈。我自己不會燒竈,怎麼做飯嘛!”
鮮少下廚的人,的確燒不好村子裡的土竈。
君天瀾把她攬在懷裡,親了親她的臉蛋:“去外面等着,我做飯給你吃。”
“君子遠庖廚——”
男人伸出修長手指擋在她脣瓣前,“村子裡的姑娘,可沒讀過幾本書。”
他的手指有梅花的淡香。
沈妙言撇撇嘴,自個兒出去了。
堂屋裡燃着炭爐,她烤了烤手,把暖暖和和的雙手攏在袖管裡,自個兒步出了屋子。
此時日暮天寒,遠處小鎮漸漸點起了燈火。
田埂上,隱約可見揹着木柴歸家的農人。
她又望向庭院裡的那樹梅花,冰清玉潔的花枝骨瘦粼粼,可枝頭盛開出的梅花,卻格外飽滿豔紅,像是把一年來積攢的養分,全都用在了這上面。
視線落在梅花樹下時,不由頓了頓。
那裡土壤鬆動,有被挖開過的痕跡。
“四哥定是藏了好吃的零嘴在樹底下,這般瞞着我,定是怕我偷吃了,真是小氣。”
她興奮地扛起靠在牆角的鋤頭,拎着裙裾跑到梅花樹下,不由分說地開挖起來。
挖了一會兒,果真叫她挖出了東西來。
她蹲下去,小心翼翼拂開鬆軟土壤,只見土裡正埋着十幾只圓滾滾的酒罈子。
她抱起一罈,將土壤填好,興沖沖奔進木屋,嚷嚷道:“四哥,你藏了好酒怎麼也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揹着我吃獨食?”
君天瀾繫着圍裙,端兩碟菜出來,瞟了她一眼,“藏得那樣深都被你發現了,我真是娶了個厲害的媳婦。”
沈妙言拿抹布把酒罈子擦乾淨,小眉毛高高揚起:“那是!我啊,可是要把你管得服服帖帖,你做了什麼,藏了什麼,我這做媳婦的,都得一清二楚呢。”
她把酒罈子放到桌上,好奇地望向那兩碟菜。
一碟是炒雞蛋,一碟是酸辣白菜,色香俱全,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君天瀾又從廚房裡盛了兩碗白米飯,遞給她一碗,“坐。”
沈妙言坐了,好奇地伸筷子去拈他燒的菜。
“唔……”
炒得金黃的雞蛋,是用芝麻油炒的,擱了些許細香蔥,雞蛋的嫩滑可口與細香蔥的鮮香融爲一體,芝麻油更是香噴噴的。
雖然是極簡單的小菜,卻好吃的令沈妙言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下去。
而酸辣白菜酸甜爽口,大約擱了棉城特產的濃香醬汁,那股子醬香,是在別處嘗不到的,吃完令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好吃否?”
君天瀾笑問。
“好吃!”沈妙言笑彎了眉眼,“四哥瞞着一手好廚藝,不顯山不露水的,真是過分。”
君天瀾薄脣彎起,這廚藝,都是這五年來,一點點磨出來的。
因爲她愛吃楚國菜,而他想將來在一起的時候,能讓她嚐到他做的楚國菜,所以他每每處理完朝政大事,都會去小廚房跟着楚國的大廚練習做菜。
日積月累,倒也讓他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他這雙手,可拿長刀斬人頭,亦可拿菜刀切豆腐雕花。
爭天下是爲她,下廚房也是爲她。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爲了在風雨飄搖中,給她撐起一個堅實的家。
他慢條斯理地揭了酒罈子的封泥,“這是楚國地道的梅花釀,雖埋上幾年味道更醇厚,不過現在開封,也未嘗不可。”
沈妙言嗅了嗅小鼻子,清晰地聞見一股濃郁清甜的酒香。
摻和着梅花與雪水的晶瑩甘甜,令人彷彿置身落雪的梅花林,肌膚的每個毛孔都放放鬆開來,連呼吸都順暢起來。
他取了兩個天青色瓷盞,爲她滿上酒。
晚來天欲雪。
木屋中,紅泥小火爐暖意融融。
一盞油燈,成雙對影。
遇她,是他三生有幸。
遇他,她不必四海飄零。
已是深夜。
屋外大雪猶盛,小小的寢屋裡,帳幔低垂,隱約可見兩個纏綿的身影。
女子的婉轉嬌吟,伴着屋外的風雪聲,徹夜不絕。
豔紅的梅花承受着風雪,吐露出晶瑩花蕊,是入骨的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