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瓷罐着實精緻,尋常人看去,只當是塊碧玉,壓根兒想象不到裡面竟然別有洞天。
鰩鰩小心翼翼旋開玉蓋,裡面盛着點點晶瑩剔透的香膏,鵝脂似的白膩漂亮。
她用小指尖兒挑起一點,輕輕抹在自己背靠的沙林樹上。
這是她自己調製的香膏,只要一丁點,香味就能夠持續整整七天。
她要用這種辦法,給太子哥哥留下點兒訊息。
小姑娘想着,趁白鳥不注意時,又悄悄拿了三塊石頭,在樹下堆成三角形。
日暮將晚,白鳥憑着過人的武功,終於挖出一個天坑。
他費勁兒地把成千上萬的屍體都搬進去,搬完又仔細掩埋立碑,竟已是兩日之後。
重新踏上北去的路,兩人因着連日不曾沐身,因此皆是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
白鳥望了眼天際的朝霞,淡淡道:“我查探了這片沙樹林,佔地萬畝的沙林,乃是因爲缺水而導致枯萎的。”
“是嗎?那水去哪兒了?”
鰩鰩天真不知世事。
“我若沒猜錯,河源該是被津門鎮那羣官吏派人挖的改道,以供他們園林之樂。”
鰩鰩跟在他身後,驀然想起驛館中那修築漂亮的小瀑布。
當時她看着還覺得歡喜,卻原來,那瀑布竟是用人命換來的……
小姑娘心裡難受了幾分,因此沒再言語。
白鳥回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把腰間掛着的水囊遞給她,“不開心時,喝點兒水,會開心許多。”
“……”鰩鰩嘴角微抽,“你怎麼不說,生病時多喝水,那病也會好得快?水是萬能的嗎?”
“在大漠裡,水就是命。”
白鳥淡淡說着,走到前面去了。
鰩鰩抱着水囊,卻怔愣了好久。
……
驛館。
因着要處理津門鎮的事,所以魏化雨還不曾啓程返回燕京。
他立在書房窗畔,靜靜盯着庭院裡的植株。
修長背影,恰似戈壁荒漠裡的松木與白楊,分外倨傲冷冽。
風玄月站在他背後,輕聲道:“……那天坑之中,埋葬了數千人,若微臣沒有猜錯,應都是津門鎮被餓死渴死的百姓。我觀察過沙地,那天坑是這兩天新挖的,卻不知處於出於何人之手。”
他素來嬉皮笑臉,可在提及這等泯滅人性的殘酷之事時,終是忍不住嚴肅了幾分。
立在窗畔的少年,眯了眯眼。
原就狹長如刀的漆眸,便越發顯得殺氣凜凜。
偏他的脣角始終噙着一抹笑,越發叫人摸不清楚他的心思,只覺駭人非常。
“微臣以爲,那天坑裡的屍骨,褚隨德等人府邸裡堆積如山的金銀,盡都可以作爲他們貪污的罪證。只是殺他們事小,想要重新治理那片沙林,卻是事大。”
“朕會遣人治理。”魏化雨淡淡說着,又道,“小公主呢,可有她的消息?”
風玄月笑了笑,把沙林內查到的鵝梨香盡數稟報給了他,“……微臣認爲,那香乃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目的就是爲了給皇上留下線索。玄月門中有嗅覺靈敏的獵犬,循着鵝梨香找了十里,果然又尋到另一處留香的枯樹,枯樹下同樣堆着三塊石頭。有兩道腳印一路往北,只可惜再遠的地方風沙覆蓋,腳印已經模糊。”
魏化雨擡手,勾住窗櫺。
若他沒猜錯,那挖出天坑埋葬百姓的人,就是把鰩鰩捉走的人。
他閉上眼,腦海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副圖畫:
一男一女,獨自穿越千里戈壁,往北方而去。
大漠之上,那人不曾駕駛馬車,只帶着鰩鰩行走其間。
他該是天下一等一的劍客,因此才能夠在重重包圍下,從驛館中帶走鰩鰩。
而他平日裡應該常常活躍在沙漠裡,因此纔會對他自己的方向感極有信心,連嚮導和馬車都不僱傭。
魏北的劍客,皆都被各個豪門世族養在門下,稱之爲唯利是圖、攀龍附鳳也不爲過。
而這位劍客,卻願意放下身段,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在津門鎮附近的沙林裡逗留三天,只爲了挖個墳冢,安葬那些死去的百姓。
他還有良知。
或者說,他是劍客裡,性情古怪的那一類。
一條條線索在少年腦海中反覆浮現。
最終,勾勒出一道身着白色羽衣的人影。
白鳥!
那個性情孤僻,劍術卻聞名天下的年輕劍客!
他不拉幫結派,也不受僱於任何世家,他就是他,全天下都知曉他愛劍成癡,一心要成爲天下第一的劍客!
原來是他……
魏化雨慢慢睜開眼。
眼底冷冽的眸色,卻漸漸涌現出笑意。
若是他,他倒真的不必擔心鰩鰩的安危了。
那人不殺婦孺,不對女人動手,雖受人之託把鰩鰩帶走,但可以肯定的是,縱便那人自己受傷,也絕不會允許旁人在他眼前傷害女人!
少年挑了挑眉,吩咐道:“派兩個心腹留下來治理津門鎮,咱們明日就啓程回燕京。”
“誒?!”風玄月吃驚,“皇上難道不去救皇后了?!”
“有人會把她送上門的。”
魏化雨語帶篤定。
他不知曉宋蟬衣究竟是用什麼僱傭白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依照白鳥的性子,最後也一定會把鰩鰩送回他身邊。
因爲全天下的男人都知道,他就是這樣古怪的性子啊!
後園子裡,宋蟬衣手持利劍,身影如魅,如火蝶般穿過花樹,在半空中旋身一刺,花瓣落英繽紛,極爲豔麗。
魏化雨負手而來時,就看見這個女人的動作毫無拖泥帶水,也無尋常女子練劍時講究的美感,她一招一式狠辣至極。
狹長如刀的眼,微微眯起。
這個女人,
她是爲了強大,
才練的劍!
這個魏北最驕傲的女人,她究竟想要什麼?
僅僅,只是強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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