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白家的人離開了國師府。
不用再見白鈺兒,沈妙言無比歡喜,中午甚至多吃了一碗米飯。
她在太陽底下,懶洋洋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醒過來時,就瞧見添香氣呼呼地過來,“小小姐,那個韓二公子又來了,說是要看你。”
沈妙言的瞳眸漸漸聚焦:“哦,那讓他進來好了。”
添香從骨子裡討厭韓敘之,十分不樂意地將他請進來,連杯茶都沒給他泡。
韓敘之走到沈妙言跟前,在她身邊的大椅上坐了,笑容中透着幾分激動:
“妙言妹妹,這一次秋閨會試,我的策問和詩賦寫得極好,定能考中第一名去參加殿試。皇帝陛下早就對我頗爲欣賞,想來成爲欽點的狀元郎,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我提前恭喜敘之哥哥了。”沈妙言懶懶坐起身,喝了口茶,想起韓棠之,不禁問道,“敘之哥哥,你家兄長,這一次是跟你一起參加考試的吧?不知他考得如何?”
韓敘之眼底掠過一抹輕視,不鹹不淡地回答道:“兄長考試前只顧喝酒,根本就沒看書。即便參加,想來也是落榜的下場。家父總說兄長聰慧,可依我看,爲了個不在人世的女子搭上自己的前途,卻分明是愚蠢。”
沈妙言抿了抿小嘴,沒說話。
韓敘之對她笑了笑:“妙言妹妹,我娘是父親的續絃,可父親總是念着故去的那位母親,對她留下的兄長也總偏心些。我很想做出些成就,叫父親知道,我比兄長更優秀。”
沈妙言擡眸看他,他眼中滿是堅定。
她的視線落在遠處,只見長廊盡頭,國師正和韓棠之一邊說着什麼,一邊走過來。
君天瀾走到這裡,掃了眼韓敘之,他不卑不亢地起身,拱手行禮:“國師大人。”
“國師。”沈妙言也輕輕喊了聲。
“在這裡同人閒聊,功課都做完了?”君天瀾淡淡出聲。
“上午就做完了。”沈妙言小小聲。
“再重新做一遍。”君天瀾不悅,十分不喜韓敘之同沈妙言待在一起。
沈妙言委屈,卻礙於外人在場,不好同國師討價還價,只得悶悶不樂地耷着腦袋往回走。
然而還沒走兩步,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她輕呼一聲,就被韓敘之拉了回來。
她瞪大雙眸,韓敘之緊握着她的手腕,直視着君天瀾,冷冷開口:“國師大人,妙言只有十二歲,正是愛玩的年紀,且又是女孩子。你逼着她天天做功課,是何道理?”
話音落地,遊廊中瞬間寂靜。
沈妙言屏住呼吸,敘之哥哥,是在向國師挑釁嗎?
君天瀾的目光落在韓敘之扣着沈妙言手腕的那隻手上,狹眸中掠過殺意,撩起衣袍,在大椅上落座。
沈妙言無比敏銳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不善氣息,試着去掙開韓敘之的手,卻只是徒勞。
韓敘之彷彿察覺不到這裡的緊張氣氛,依舊緊盯着君天瀾:“妙言妹妹住在這裡,不是讓你折騰的。你若待她有一絲不好,我會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
君天瀾的目光依舊盯着他那隻手,摩挲着指間扳指,似笑非笑:“那麼,你帶她離開試試。”
韓敘之一怔,沒料到君天瀾會這麼說,於是鼓起勇氣,深情地望向沈妙言:
“妙言妹妹,我已經想清楚了,等我成爲狀元,我定不會委屈了你,我會求皇上開恩,爲咱們賜婚。我不會再讓你做妾,妙言妹妹,我願意娶你!”
遊廊中寂靜得可怕,沈妙言不用去看君天瀾,也知道他此刻是何表情。
她努力地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往後退了一步。
韓敘之愣了愣,不可思議地盯着她:“你……不願意跟我走?”
沈妙言暗暗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開玩笑,這樣的局面,她若是跟韓敘之跑了,以國師的脾氣,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她一言不發地走到君天瀾身後,只垂頭不語。
韓敘之呆愣半晌,忍痛說道:“妙言妹妹,可是他威脅你了?!你告訴我,我一定會爲你出頭!等我成了狀元——”
“韓敘之,”君天瀾緩緩擡眸,打斷了他的話,狹眸中全是戲謔,“你就這麼肯定,你能中狀元?”
“我飽讀詩書,爲何不能中狀元?”韓敘之說着,幾乎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淡淡掃了眼韓棠之,“從小,兄長在院子裡玩耍時,我在書房讀書。兄長同其他公子外出騎馬射箭時,我在書房讀書。兄長睡覺了,我依舊在讀書。”
“我如此用功,就是爲了讓父親知道我不輸兄長,就是爲了讓天下人知道,我韓敘之足以改變一個國家的才華!國師,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韓敘之,一定會站到比你更高的位置上。”
君天瀾低低笑出了聲,“更高的位置?本座拭目以待。不過現在,你可以滾了。”
韓敘之皺眉,夜凜和夜寒已經出現他面前,大有他不走就把他丟出府的意思。
韓敘之被這樣請出去,覺着難堪,清秀的面龐染上了一層薄怒,望向韓棠之道:
“兄長可是覺得,我中了狀元,你在父親面前會擡不起頭?否則,我受到這樣的侮辱,兄長爲何不爲我出頭?”
“出頭?”韓棠之披着件雪白衣裳,歪歪靠在遊廊的柱子上,脣角流露出一抹冷笑,“你要自取其辱,我又何必攔你?”
“你——”韓敘之面頰爆紅,他從未受過如此侮辱,不禁怒火中燒,正要與韓棠之爭辯,夜凜和夜寒一左一右將他架起來,直接往外走。
“你們,你們放開我!”韓敘之雙腳在空中直踢,完全惱羞成怒,大罵出聲,“君天瀾,等我做了官,定要剷除你這個大奸臣!妙言妹妹,你不能跟着這個男人,他是奸臣啊!妙言妹妹!”
他漸漸遠去,君天瀾靠在椅背上,姿態倨傲:“本座,恭候韓二公子成爲狀元的那天。”
等韓棠之也離開之後,沈妙言垂眸爲君天瀾斟了杯茶:“國師,如果我剛剛真的跟他走了,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