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聞言,輕笑不語,擡眸瞥向鳳百靈。
鳳百靈過去愛慕澈弟,如今聽說自己興許能當皇后,也開始猶豫起來。
可見,愛慕澈弟是假,覬覦穆王妃之位,纔是真。
她自在地撣了撣衣袖,起身笑道:“罷了,夫人與各位姐妹自個兒看着辦吧,我乏了,先回自己院子了。”
說罷,帶着拂衣等人一同走了。
她走後,鳳百香滿臉蠢蠢欲動:“娘,你總在給大姐姐準備成婚事宜,可萬一到時候嫁給皇上入主後宮的人是我,那該如何是好?!我覺得,娘也該給我們準備嫁衣!”
鳳百靈也滿含期待地望向馮氏。
這些時日以來,馮氏整日裡都在準備鳳瓊枝的嫁妝。
府裡幾乎一半兒積蓄,都被她寫進嫁妝單子裡作爲鳳瓊枝的陪嫁,可把鳳百香和鳳百靈羨慕壞了。
鳳瓊枝臉色很是難看,冷冷道:“你們在覬覦什麼?!鳳妃夕剛剛那話,分明是要讓咱們自個兒內訌的!”
“反正我不管!娘,若將來進宮的人不是大姐姐,那份嫁妝,你就給那個進宮的人,好不好?!”
鳳百香鬧着。
馮氏自然沒有異議,於是道:“此話有理。這樣吧,百香、百靈,你倆今後就跟着你們大姐姐,一同學習規矩禮儀。”
爲了讓鳳瓊枝將來能夠在後宮大放異彩,馮氏是特意請了教導嬤嬤在府中教導她的,這一點也讓另外兩姐妹豔羨不已。
鳳百香與鳳百靈此時聽見自己也能一塊兒跟着嬤嬤學規矩,皆都喜不自禁,連忙稱好。
唯有鳳瓊枝冷着一張小臉,皺着眉尖快步離開了花廳。
沈妙言沿着精細雕花的抄手遊廊,慢條斯理地往自己所住的那偏僻小院而去。
她走得很慢,行至一半,看見廊外有盛開的牡丹花叢,於是探出去半個身子,輕輕巧巧地折了一朵碗口大的淡粉牡丹。
鳳瓊枝揀着小路,正快步趕過來。
隔着庭院,她看見對面抄手遊廊裡,那穿胭脂紅大袖的姑娘信手拈花,姿容慵懶優雅,挑眉勾脣之間,隨意把那朵碗口大的牡丹簪於鬢角。
牡丹雖然豔絕,然而簪在她的鬢角上,卻完全淪爲了陪襯,倒是越發顯得這個女孩兒清麗絕倫。
鳳瓊枝暗暗攥緊雙手,美眸中幾乎要噴出火焰來。
她從前怎麼不知道,這鳳妃夕竟然這麼好看?!
她皺眉時,不知怎的,又覺得這鳳妃夕有些眼熟。
那帶着媚態的一舉一動,當真是像極了……
沈妙言!
可她的面容瞧起來,卻分明比沈妙言還要小些。
更何況,當時靈安寺中,她也的確當衆自證了清白。
她到底是不是沈妙言呢……
鳳瓊枝心跳如擂鼓,根本無法分辨沈妙言的真假。
而就在這時,對面的沈妙言也已注意到她。
女孩兒勾脣,未施口脂的脣瓣,比鬢角的牡丹還要嫣粉,“大姐姐這麼看着我作甚?眼神那般凌厲,真叫妹妹害怕。”
她無法忘掉鳳瓊枝是如何慫恿顧湘湘把她推下岩漿的。
無數個午夜夢迴處,岩漿的烈焰包圍着她,令她痛不欲生。
若不能叫鳳瓊枝她們飽嘗盡她所受的苦楚,那麼這場重生,又有什麼意義?
女孩兒想着,月牙般彎起的雙眸越發笑得燦爛純淨,琥珀色光澤裡倒映着星點陽光,甜得好似蜜糖。
然而這笑容看在鳳瓊枝眼裡,卻不知怎的令她毛骨悚然。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聲道:“妹妹好手段,竟然用皇后之位來挑撥離間,叫我姐妹三人反目成仇!不知皇上若是知曉妹妹拿他的皇后之位胡亂說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沈妙言仍舊笑意綿綿,“這就不勞姐姐擔憂了,姐姐還是想辦法穩固後位,方是正經。”
她含笑說完,擡步帶着幾名侍女怡然離去。
鳳瓊枝恨得咬牙,眼睜睜看她走遠,眼底俱是不忿。
沈妙言回到小院,只見鳳櫻櫻正坐在院裡的石桌旁,拿着針線認真地縫一件衣裳。
似是聽見了腳步聲,鳳櫻櫻擡起頭,看見是沈妙言,連忙放下針線等物,飛快撲上來抱住她的腰身,“姐姐!我可想你了!”
“多大的人了,還這般撒嬌。”
沈妙言颳了下小姑娘的鼻尖,牽了她的手往屋裡走。
行走之間,卻見院落灑掃乾淨,屋子裡更是收拾得一塵不染。
鳳櫻櫻解釋道:“我原本住的院子裡突然冒出好多蛇,幸好被小和尚抓住,還燉了蛇肉羹給我吃!後來我很害怕那座院子,小和尚就帶着我搬到這裡來了。夫人不怎麼管我,我說我想姐姐所以才住到這裡來,她也就沒再說什麼。”
她說話時,沈妙言眼底卻是暗光流轉。
好端端的大戶人家,屋子裡怎麼可能平白出現蛇?
出現一兩條家蛇也就罷了,但若是出現很多蛇,不是人爲又是什麼?
看來,大約是馮氏不想留着櫻櫻,所以暗中放蛇咬她,卻沒料到所有的蛇都被秀緣抓住了。
只不過……
燉蛇羹?!
沈妙言狠狠一皺眉,那小和尚瞧着倒是個吃齋唸佛的人,怎的還會燉蛇羹?!
她正想着,踏進小院廳堂,往左邊一瞄,就正好看見秀緣端坐在書房中看書。
小院結構簡單,書房就在廳堂左邊,只隔了一道垂珠簾的木製雕花月門。
秀緣一身白衣,原本光溜溜的腦袋上長出了半寸長的漆黑頭髮,側面看去,鼻樑分外高挺,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的模樣,格外俊俏。
他是個俊俏的小和尚呢。
沈妙言想着,又望向他手中捧着的書卷。
書籍很破舊,乃是一本《四書章句集註》。
她挑了挑眉,這小和尚難道是打算要考功名,否則怎的竟然看這樣的書?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秀緣偏頭望了過來。
在看見是她時,秀緣眼底極快掠過一抹恨意,又很快消失無蹤。
沈妙言清晰地把他這細微表情盡收眼底,冷笑了下,知曉這和尚是因爲靈安寺的事兒怨自己。
然而她並不後悔剷除靈安寺。
於是她收回視線,帶着鳳櫻櫻朝自己閨房而去。
用晚膳時,雖然鳳櫻櫻極力活躍氣氛,可桌上氣氛仍舊詭異,無論是沈妙言還是秀緣,俱都不和對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