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驚訝地轉過身:“取消婚事?!”
君天瀾瞳眸中看不出喜怒:“妙妙不喜歡?”
沈妙言腦袋一片漿糊,“可是爲什麼呀?是薛家提的嗎?他們知道咱倆的事兒了嗎?還是四哥自己提的?”
“這些,重要?”君天瀾在一把太師椅上落座,將小姑娘拽到懷中,“無論如何,你可以放心了。”
沈妙言低垂眼睫,沉吟良久後,才直起身子親了親他的下巴:“但願不要誤了四哥的大事纔好。”
她說着,又盯向男人冷峻的臉,故意揶揄他道:“那麼個大美人娶不成了,四哥心裡可遺憾?可難過?”
君天瀾執起她的小手,輕輕揉捏,斜睨着她:“是啊,難過得很。”
沈妙言抽出手給了他一拳:“你這張嘴,就不會說些好聽的情話嗎?”
譬如那晚在蒙城外的曠野裡說的話,多動聽多浪漫啊,她現在還一字一句地記着呢。
君天瀾握住她的拳頭,眼神冷凝了幾分:“除此之外,薛遠,想要你。”
“薛遠?”沈妙言挑眉。
君天瀾微微頷首。
他故意露出破綻,通過劉喜報給乾元宮那位,那位果然如他所預料般,請了薛家人入宮,急不可耐地取消他與薛家的聯姻。
如此一來,壽王府和薛家的關係就算是斷了。
可即便關係斷了,薛家也未必會站在宣王那邊。
但那位又偏偏將小丫頭拉進來,利用薛遠對小丫頭的喜歡,逼着他將她送給薛遠。
那位明知妙言是他不可觸碰的逆鱗,卻還幹出這種事,他若不給,便是得罪薛遠、得罪相府。
那位,是逼着壽王府與薛家成爲仇寇啊!
沈妙言自然沒他想得深遠,往他懷裡蹭了蹭,嬌聲道:“我不管,我是四哥的女人,你若將我送人,那你皇太子的裡子面子,可就都沒了!”
君天瀾摩挲着她的纖腰,湊到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沈妙言驚訝地睜大眼睛,“他會聽我的嗎?”
“薛遠此人,雖非君子,卻亦非小人。”君天瀾脣角噙着淺淺的笑,牽了她站起身,“不過是封信,我陪你一起寫。”
兩人來到軟榻上,君天瀾盤膝坐在她身後,靜靜看着她鋪紙研磨。
沈妙言提筆蘸墨,聲音清脆:“我儘量將態度放得誠懇些,瞧着他也不像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想來不會與我糾纏不清的。”
君天瀾俯身看去,小姑娘的一手簪花小楷已經初見端妍秀美,很有大長公主的風骨了。
這簪花小楷,妙就妙在一個“麗”字上。
她能在幾個月裡領悟到這個程度,當真難得。
一封信很快寫完,沈妙言吹乾墨跡,柔聲朗誦:“薛大人,見信如唔。蒙大人錯愛,妙言惶恐。大人龍章鳳姿、少年俊才,妙言卻是蒲柳之姿,譬如明月比於燭光,實是難以相襯。聞得大人有憐花之意,然妙言此生已託付殿下,更曾於天地明月間有過山盟海誓。若大人仍舊不改初心,妙言當一死以謝大人垂青。”
柔柔婉婉的一番話,卻藏着重若千斤的骨氣。
君天瀾聽她念完,脣角忍不住地翹起,這信裡的忠貞烈女,可不是他認識的沈妙言。
小姑娘讀了幾遍,越發覺着自己寫得情真意切,想了想又讓添香取來摻了苦鹽的水,拿筷子蘸了,滴到宣紙上,扮作滿紙眼淚。
墨跡漸漸暈染開,卻也不至於瞧不見字,倒像是閨中女子邊寫邊哭,肝腸寸斷得很。
她自個兒捧腹大笑,命拂衣拿來荼蘼香,細細薰到紙箋上,又讓素問取來一枝紅豔豔的虞美人,將信箋捆到花枝上,這才讓小廝送去薛府。
等那小廝走了,小姑娘才雙手托腮,小臉上故意扮出愁容來:“那麼多人喜歡我,可真叫我苦惱。”
話音落地,便被背後的男人敲了個爆栗子:“這話也是姑娘家能說的?妙妙可知害臊二字如何寫?”
沈妙言轉身,親親熱熱地摟住他的脖頸:“我纔不管怎麼寫!在你面前,我纔不害臊呢!再說,我哪裡是姑娘家,四哥明明與我拜過天地了……”
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四哥,人家想做正經的女人……”
說完,便去親君天瀾的下巴,繼而是脣瓣。
君天瀾將她推了推:“你還沒有準備好。”
“我準備好了!”
男人挑眉:“不怕疼了?”
沈妙言一怔,想起那晚的疼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消失了大半兒。
那是真的很疼啊……
君天瀾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爲她將額前的劉海兒捋到耳後,聲音低沉:“現下這種局面,也不適合要孩子。再晚些吧,到時候我根基穩固,你也能有時間好好準備……”
沈妙言鄙夷地盯着他:“哪兒有那麼容易懷上孩子!四哥太單純了!人家做一年的夫妻,都不見得能懷上呢。”
君天瀾哪裡瞭解這種事,面頰微燙,道:“萬一,咱們一次就中了呢?”
沈妙言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於是咬住脣瓣,靜靜思考起來。
綠紗窗將陽光過濾成溫柔的模樣。
這對連夫妻之禮都還未成的癡男癡女,呆呆坐在軟榻上,開始幻想他們會在第幾次懷上孩子……
眼見着又過了兩日,沈妙言起了大早,從庫房裡蒐羅出不少貴重寶物,裝了滿滿兩大車。
君天瀾知曉按照規矩,成親後第三日,該是女子回門的日子。
小丫頭在鎬京城無牽無掛,能當做孃家的地方只有倚梅館。
他心中柔軟,見她挑好了禮物,隨意掃了眼,又親自去庫房拿了頂頂貴重的幾件寶物,又裝了一車。
他是這樣理解的,女人回孃家,帶的禮物越多,不就表示她在男方越受重視嗎?
他願意叫安似雪知道,他是寵着這姑娘的。
倚梅館,安似雪得知這兩人竟然私下裡拜了堂,妙妙還拿了人家母親送的血玉鐲子,頓時大驚,也不管君天瀾的皇太子身份,直接當着他的面將沈妙言拉進閨房,戳了戳她的額頭,沉着臉數落她:
“往日裡的聰明勁兒,可是拿去餵了狗?!他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他這是爲了把你困在身邊,使的手段呢!日後便是他不認賬,你又能如何?!”
——
恨鐵不成鋼的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