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妙言剛醒,就有侍女過來,恭聲道:“沈姑娘,後門有個小孩兒想要見您。”
“小孩兒?”
沈妙言懵了半晌,纔想起來那小孩兒或許是阿蒼。
她忙起身梳洗打扮,連早膳也顧不得吃,就快步去了相府後門。
後門處,阿蒼遠遠坐在臺階上,正捧着一條小裙子掉眼淚。
沈妙言走到他身邊坐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阿蒼……”
小傢伙擡起頭,淚眼朦朧地望向她,“姐姐,我的汝汝還是沒有消息嗎?汝汝是不是找不回來了?她是不是被人伢子騙走了?”
沈妙言心裡知曉,那小姑娘是被君舒影的人抓走了。
可她沒辦法從君舒影那裡套出來小姑娘的下落,又如何敢對阿蒼說實話呢?
因此,她示意侍女去拿好吃的點心過來,溫聲道:“姐姐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把汝汝找出來。阿蒼不要哭了,來,我給你擦擦眼淚。”
琥珀色的眼眸裡,滿是溫柔。
她感動於這十一二歲的小哥哥,因此願意待他好。
而那個小汝汝,大約與鰩鰩一般大小。
她是鰩鰩的母親,也是這大周天下的皇后,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汝汝被君舒影那羣人送上也許再也回不來的大船呢?
侍女很快捧來兩盒點心。
她把點心呈給沈妙言,沈妙言又把點心好好塞到阿蒼懷裡,安撫他許久,才目送他邊擦着眼淚邊離開相府後門。
侍女恭敬道:“沈姑娘,該回去了。”
沈妙言仍舊坐在臺階上,把玩着一柄銀釵子,並沒有搭理她。
她如今不大能摸清君舒影的性格。
那廝把沉香火山藏在了長街庫房裡,但於五百名童男童女,他決計應是藏在了更加安全的地方。
至少,那個地方足夠閉塞,不會叫旁邊兒的人聽見孩子們的哭聲。
而她孤零零身處趙地,身邊並沒有能夠使喚的人,想要調查出小孩兒們的下落,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偏偏,君舒影又把她看得很嚴。
她正思索着,卻聽得馬蹄聲起。
擡眸看去,只見一名青衣小公子正縱着駿馬而來。
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個子大約比同齡的少年略矮些、略纖細些,一雙丹鳳眼乃是大周皇族特有的象徵。
小公子在後門口勒住駿馬,輕盈躍下馬背。
他收了馬鞭,瞧見沈妙言正坐在後門口的臺階上,不由愣住,“皇……皇嫂嫂?”
沈妙言也站起身來,詫異地打量了眼這少年,“君陸離?你怎麼來這兒了?你是來……找鳳北尋的?”
君陸離靦腆地點點頭,正要說話,一道沉穩的聲音從沈妙言背後幽幽響起:
“你來作甚?”
沈妙言回頭,只見鳳北尋正面無表情地負手而立。
縱貫於臉上的刀傷,使得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猙獰與滄桑。
君陸離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一雙狹長漂亮的丹鳳眼立即就紅了。
他三兩步奔上臺階,飛快抱住鳳北尋的腰身,哽咽道:“北尋哥哥,我好想你!我是特意趕來看你的!”
說話間,越發把鳳北尋抱得緊緊。
沈妙言幾乎看呆了。
這兩個爺們兒抱這麼緊,是要搞什麼?!
而抱住鳳北尋的君陸離,轉眼就把沈妙言拋到了腦後。
他邊同鳳北尋訴說自己這連日奔波的辛苦,邊同他往府內走,全然忘記了沈妙言還在這兒站着。
沈妙言摸了摸垂落在胸口的髮辮,莫名其妙地目送君陸離遠去。
正看着,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她記得當初鳳百靈利用顧湘湘在乾和宮放毒蛇害她時,曾有人塞紙條提醒她。
後來君舒影利用司煙在宮中放蠱毒,又有人用紙條提醒她。
她一直在猜測那個人是誰,如今看來,似乎極有可能是君陸離?
畢竟,只有他能夠自由進出鳳府,也只有他與鳳北尋關係極好,或許有可能通過鳳北尋的關係而接近君舒影,進而知曉君舒影的謀劃……
如果真是這樣……
少女琥珀色的眼眸中,多了幾許玩味兒。
她一直覺得她在趙地孤零零的沒什麼盟友,可君陸離簡直來得太是時候了,認真地發展發展,完全可以當盟友使啊!
畢竟,那個少年,仍存了一顆善心呢。
沈妙言素來是說幹就幹的人。
用罷晚膳,她徑直跑到君陸離歇住的院落尋他。
君陸離對她的到來很是驚訝,卻也非常歡喜地接待了她,還親自給她斟茶倒水,“這樣晚了,不知皇嫂嫂來找我所爲何事?若皇嫂嫂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幫忙,可千萬別客氣,直接告訴我就是。”
沈妙言呷了口茶,含笑道:“不瞞你說,我還真有事兒想請你幫忙。”
說着,把羊皮畫卷上的事兒全部告知了他。
君陸離素來是個膽小的,聽了那等光怪陸離的事兒,早被那船帆上的骨架、在大船前頭開道的鮫女等嚇得不輕。
他本是與沈妙言隔着花幾坐着的,因着心裡害怕,悄悄兒地就蹭到了她身邊,彷彿恨不得整個兒掛在她身上。
沈妙言頗爲無語,“陸離,你離我遠些好不?須知,男女授受不親……”
“可你說的那幅圖,當真是嚇人得緊,我害怕!皇嫂嫂,難道那是什麼古怪的傳說嗎?但是爲什麼那般血腥?那座島嶼上,又究竟藏着什麼東西?”
君陸離滿臉糾結。
沈妙言輕笑了下,“並不只是傳說。據我所知,已經有人開始着手準備這樣的大船,似要前往那座名爲聚窟州的島嶼。如今清水城裡,許多小孩兒都失蹤了,我猜想,他們定然是被兇手關在某個地方,準備實施他的計劃。”
“什麼?!”君陸離大驚,“這樣是不對的呀,小孩兒是無辜的,怎麼能爲了自己的目的,而犧牲他們呢?皇嫂嫂,你可有告知我五皇兄?你讓他派兵阻止呀!”
沈妙言於燈火下靜靜看着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焦急與擔憂。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個少年生性純良,還存了一顆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