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新年便到了。
又是掛春聯,又是掛燈籠。
陸彥墨帶着家裡的男孩子們去市集上買了不少鞭炮,讓蘇月白一度懷疑他是端了哪家的**庫。這麼多的鞭炮,怕是要把房子都炸飛了。
不過男孩子的膽子可不能太小,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與去年全家人慶祝新年不同,今年家裡多了新成員,又有一大家子的僕從。此處都是紅彤彤一片,大清早就能聽到誰家的鞭炮響,那叫一個熱鬧。
及至此時,蘇月白才終於感受到了一絲過年的氣氛。
自從她的家庭支離破碎後,她對過年的期待也變得冷漠。以前她喜歡過年,因爲可以拿紅包,穿新衣。而後來,則是被父母推脫,誰都不樂意要她。
剛工作時,一切都很辛苦。要與人合租,還要着重與同事之間的關係。那一年,是蘇月白過得最乏味的一年。
毫無亮點的年會,沒有表演,也沒有任何互動。只有公司的各個總,挨個上臺講話。每個人的演講內容都大同小異,你卻偏偏要裝出一副聽得認真。
等到年會過後,一個人領了一個紅包。
抽來開,裡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五十元。
領着微薄的工資,還要交租金,蘇月白的那個新年只是煮了一袋速凍餃子,陪着冰可樂看春晚。
“孃親,你看我包的這個餃子好不好看?”
二驢嫩生生的嗓音,將蘇月白從沉思中喚醒。
她端詳着這個鼓鼓的小餃子,含笑着說:“做的不錯,下回再捏緊一點,不然下鍋就要漏了。”
所有人都很認真,男人的大手握着薄薄的麪皮,很是笨拙。
蘇月白在一旁看笑話,時不時幫忙糾正一下。
年夜飯時,胡莽龐文等人也來了。
手裡還捧着禮物,說要來一起慶祝新年。
“來就來嘛,還帶什麼禮物。”
“這不是擔心沒拿東西,要被趕出去。夫人,過年好,祝您和和美美,永遠青春靚麗。”
也不知道胡莽打哪兒聽來的,說的那叫一個油腔滑調。
蘇月白忍俊不禁道:“好啦,什麼吉祥話的不重要。正好要開飯了,我讓廚房再去加雙筷子。”
龐文在一旁說:“是胡莽饞了,非要過來。也不擔心人家準備的飯菜夠不夠她吃。一個女人,跟個飯桶似的。”
蘇月白一看這兩人又要打嘴仗,忙將人分開。“胡莽,你跟我去端菜。”
一路上,胡莽不知道數落了龐文多少次。說他這人討厭,說是處處看他不順眼。
“你看他不順眼,還回回跟他出來?”
蘇月白對感情的事情並不算多瞭解,自然不能給胡莽什麼有用的建議。可沒見過豬跑,難道還沒出過豬肉?
這兩人啊,肯定有戲。歡喜冤家?差不離了。
胡莽翻了白眼兒,說:“那是我給他面子。”
這一年,是陸家最熱鬧的一年。
熬年時,二驢已經困的不住打盹。
蘇月白讓陸彥墨把他抱回屋裡,路上還聽二驢說:“娘,吃肉……真好……”
是啊,真好。
陸彥墨回神看了眼站在燈下的妻子,脣角也噙着幸福的笑。
以前從來不知道,有家有妻有子,會是一件這樣令人幸福的事。
或許,他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
有人歡喜有人愁。
紅菊看着天空炸開的煙火,心裡沉甸甸的。
今年的新年啊,可真是冷清。
因小姐還在病中,也聽不得吵鬧,府中是一律禁止放鞭炮。只貼了些通紅的對聯,取他喜氣。
送去京城的信,一直都沒個回覆。小姐的病又一直不好,人也越來越暴躁。
府中的下人們私底下議論紛紛,紅菊聽的實在頭疼。
難道大夫人真的把她們丟在青沙鎮不管了?不會的。
紅菊搖着頭,不願意相信。要是大夫人不要她們,她們又能怎麼辦?
“紅菊,死哪兒去了!”
紅菊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門推開。
“奴婢去竈間取了碧粳米粥來。”
長久臥牀,林霜霜的兩頰凹陷,不止失了血色,人也顯得蠟黃。
以至於府中下人們憂心忡忡,生怕哪天小姐便不在了。
紅菊壓下心中的擔憂,恭恭敬敬的捧着粥上前。
“姑母沒有送信來?”
紅菊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大雪天的,這又趕上過年了,驛站肯定也沒人職守。再等等,等過了年就好了。”
林霜霜看了紅菊一眼,直把她看的後背發麻,冷汗直流,才收回視線。
“蘇月白那邊如何了?”
“辛香坊早早就關門休息了。”
林霜霜冷笑:“她倒是心大。”
頓了下,忍不住又問:“陸彥墨呢?”
“倒是見到他人出門,不過只是採買些東西,身邊又跟着不少人,奴婢不好靠近。”
“廢物!”林霜霜氣得直罵。
紅菊垂着頭不敢應。
林霜霜如同一個被拋棄的婦人,什麼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來。尖酸刻薄勁兒,簡直令人錯愕。
好在她罵了一通,心氣兒也順了,揮揮手讓紅菊下去。
紅菊捧着碗出門,長嘆一聲。
唉,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比林霜霜好不了多少的,還有陸大爺一家。
自二夫人那日說了要把他們趕出去,任憑陸大爺如何求饒,陸二爺就是不鬆口。把他逼急了,乾脆指着陸二爺的鼻子罵他不忠不孝。
陸二爺生身材頎長,可氣質朗清,溫文爾雅的長相不似商人,倒像是個書生。加上他不曾續須,更顯年輕。
而陸大爺常年沉迷酒色,眼袋高垂,一臉縱聲色之相,難以令人有好感。
兩相對比,陸二爺自然略勝一籌。
“大哥此言差矣。”陸二爺抿了口熱茶,笑道:“自古可從未有過弟養兄的說法,我又如何不忠不孝了。何況,這宅子上白紙黑字寫明瞭,主人是我陸鑫才。大哥難道忘了,這宅子當初是如何贖回來的?”
陸大爺狼狽不堪,又指着二夫人,說她:“都是個賤貨!若不是你蠱惑……”
啪——
陸二爺將茶盞重重落在桌面,臉色一冷:“大哥教訓我就是了,可沒道理牽連我夫人。來人,幫大爺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