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二人絕非乏智之輩,陳孫頓時自我感覺明白了張繡所指,遞給搭檔一個眼神,張武也立馬心領神會,稟手肅聲道:“大王軍令如山,早已嚴令軍營之內不可隨意馳騁馬匹,末將等雖耳鈍目遲,追隨大王亦時日不長,但卻也明白諸如地方政令可以暫且不懂,但軍令軍紀必當聽謹嚴明。是故自末將等在巴丘立營以來,早已三令五申,軍中將校無論大小,除斥候急報之外,膽敢有於營內縱馬者,一律嚴懲不貸。同時嚴令百夫長以上將校,務必每日早晚集中席坐,由監軍祭酒等授聽軍法軍紀,不可違背!”
張繡聽張武這一番解釋,知道張武陳孫兩人想岔了,以爲自己試探他們二人呢,當即是笑出聲來:“汝等不必如此緊張,孤並不是要試探汝等約束部卒是否嚴明,孤王是真想見識一下汝等的坐騎。”
張武陳孫這回可真是一頭霧水了,還是弄不明白張繡到底要幹什麼。陳孫這邊眼珠骨碌又一轉,忽然壞笑着附在張武耳邊小聲道:“怕是王上知道咱兩坐騎孬劣,又見咱兩用心操練嚴守軍令,要賞賜幾匹好馬給咱倆哩!”
張武倒是想的沒陳孫這麼簡單,但是一時也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只好對着張繡回道:“王上既然要看,末將自當獻上!”
一聽“獻上”兩個字,張繡終於是激動起來了,看來這兩人終於上道了,也挺會來事,不用自己再多敲打,就知道獻寶了。
不多時,兩匹毛色皆爲雜黑色的馬匹便是被馬伕牽了過來,張武指着戰馬說道:“坐騎在此,王上且看!”
張繡:“哪匹坐騎是你的?”
張武指了一匹馬,說道:“乃是此匹。”
張繡走上前使勁擦了擦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後,疑聲道:“你的馬不應該是白色的麼?”
張武一臉懵逼:“請王上恕末將愚鈍,書沒讀多少,不曾聽聞過多少白馬坐騎的典故,若有還請王上明示!”
張繡脫口而出:“你的坐騎不應是純白色的嗎?額上還有白色斑點和淚槽,這匹怎地是黑色的?”
張武額頭拭汗:“稟報王上,末將一介粗鄙習武之人,故坐騎都挑黑赤之色,卻不知何人告之王上末將坐騎乃是純白色額上有斑點的。再者,再者……”
“再者?再者怎樣?”張繡見張武突然支支吾吾起來,以爲另有隱情,忙問道。
張武一陣猶豫,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咬牙說道:“王上莫要愚弄末將了,倘若一匹馬是白色,其額頭的斑點再怎麼也不可能是白色的?”
“……”
張武一句話卻是把張繡噎住了。就是啊,額頭既然是白色斑點,那馬匹的顏色怎麼也不可能是白色啊!自己的話豈不是自相矛盾麼?
呃,怕是殺千刀的電視劇把勞資智商都忽悠沒了。
沒錯,張繡此番特地前來巴丘大營,就是爲了張武的的盧馬而來。就算不能把這匹名馬收歸己有,也好歹目睹一下這匹絕世名馬的風采。
而在張繡此前的腦中,卻是沒有過多猜想的盧馬的外貌。而是僅憑後世看過的電視劇中的印象,先入爲主地覺得的盧馬一定像電視劇中是匹白馬。而且記載的盧馬乃是因爲額頭有白斑和淚槽才名的盧,這點張繡也記得,卻是沒再多想一下,一匹有白斑的馬,毛色怎會是白色?
然而的盧馬一定是額頭有白色斑點的,其馬身上的顏色卻無所謂。這點毋庸置疑。伯樂的《相馬經》給各種外貌品種的馬匹都定了名——馬白額入口至齒者,名曰的盧。這是對一類馬的統稱,而不是對單一匹馬的單稱。就好比黃驃馬之類的,就指的是這匹馬是黃馬,馬身上帶的白點。凡是黃馬馬身有白點的都可以叫黃驃馬。所以的盧馬只是泛指,劉備胯下的的盧馬,應該還有屬於自己的代號,諸如絕影,烏騅。額頭有白色斑點的馬多了去了,其實都可以叫的盧馬,但是真正的的盧馬,絕不叫的盧馬。
發覺自己十有八九是被電視劇坑了的張繡只得把這番話圓過去,尷尬笑道:“哈哈,汝不必緊張,孤王只是覺得軍營氣氛過於僵硬,君臣本應當歡喜相見嘛!”
張繡又仔細審視了一遍張武的坐騎,卻更清楚知道這匹黑色爲主略帶灰色雜毛的馬絕不是的盧馬之後,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但又不死心,貌似無心地撫摸張武坐騎繼續問道:“此馬雖然外貌平平,但想必是匹千里馬吧?”
聽張繡這麼問,張武陳孫二人立馬是心領神會,對視一眼故作慚愧狀道:“南方無產馬之地,故缺馬匹,更缺好馬。不瞞王上,這匹馬雖然是匹雜種,但好賴是匹健馬,日行八百里不敢說,六七百里還是沒問題的……”
說完這番大實話,張武和陳孫二人立馬閉口,靜悄悄等着張繡開口。腦中已經是浮現了張繡大手一揮:“汝等良將,怎可騎乘如此不堪之馬,來人,牽吾所帶千里馬兩匹賜予張將軍和陳將軍!”的景象。
張繡卻是差點做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心道你二人不是搞笑的吧。日行六七百里就算是你們健馬的標準了?
好賴張繡這些年也是自己積累了些相馬的經驗,最後一次從頭到腳,從屁股到馬嘴打量了一遍那匹雜黑色的馬,張繡終於是自己擊碎了自己的幻想,百分之一萬確定了是其一般雜馬的品質。也從張武陳孫二人表情看出來其不似作僞,從兩人一開始的反應也不似故意藏私,這匹雜的確應該是張武坐騎之後,張繡還是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汝等帳下,可有額頭有白色斑點乎?”
張武忙答道:“巴丘大營,不過千餘騎,多爲雜馬,額頭有白斑似流淚之相,騎卒多爲不喜,可能後營有幾匹罷。”
張繡知道張武可能真的沒有的盧馬。一匹千里馬,縱使有妨主之相,那也好歹是個千里馬,怎麼也應該是某個騎將所有,絕不可能淪爲後營駑馬劣馬。
見張繡不語,張武陳孫二人卻是納悶了。不過他兩倒也不敢開口問張繡要馬,只得靜等下一步指示。
張繡心底卻是琢磨起來了,按歷史年頭算,的盧馬也該出世了,怎地會沒有呢?難道還是說的盧馬現在還在荊襄江夏一帶,沒有到張武手上?或者說根本沒有這匹馬的存在?
但這個問題怕是張繡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出答案的了,而且眼下張繡估計很難見上的盧馬一面了。因爲在真正的歷史上,的盧馬最初乃是曹操所有,是劉備依附曹操時曹操贈與劉備的馬。而張武是的盧馬主人這件事,則全是演義在胡謅而已。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看着張武陳孫二人眼巴巴的模樣,又想起之前的對話,張繡忽然一陣頭大,這次怕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來人,傳孤王命令,將隨孤前來的百餘騎裡,分出五十匹良馬賜予張將軍所屬!”
既然是掉進自己挖的坑裡,張繡也沒什麼話說了,此情此景若是不給張武陳孫二人好處,那這次巴丘大營之行加上這番對話就純粹是逗這兩人玩了。既然張武陳孫二人一開始就想岔了,不如就將錯就錯。
於是張繡決定送張武陳孫二人一批軍馬。既然要送馬,乾脆大方點一次送五十匹,反正這次西征巴蜀騎兵幾乎無用武之地。
五十匹馬看起來雖然是個小數字,但是也是相對而言了。在自產馬匹的北方,主公一次賞賜部將幾百戰馬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在馬匹匱乏的南方,幾十匹馬就足夠令人十分惹人驚羨了。
更別提這五十匹馬的出處了,可是從武威營親衛們的屁股下出的,個頂個都是楚國的好馬,其中最次的也比張武那匹日行六七百里的“健馬”好上一個檔次。張武和陳孫一次得了這麼多好馬,又是張繡特令從武威營中賞賜而出的,足夠這兩人在其他楚國將軍面前有自吹自擂的資本了。
武威營的親衛們跟着楚王逛了一次巴丘大營,結果因爲張繡一句話,陪伴自己東征西討的戰馬就得拱手送人了。儘管是張繡的命令,但是一衆親衛心底難免有些不捨和不解。
當然張武陳孫二人還是相當上道的。張武當夜便是主動設宴,差點是把後營圈養的的所有雞鴨牛羊都一次給宰了,又派人連夜去收購附近農戶獵戶的家禽山獸鮮魚,來招呼張繡手下痛失愛馬的的武威營親衛們。而陳孫則是趁着武威營營房沒人,在門口扔下整整一車的財貨。
肉可以大吃,美酒武威營親兵們是不敢動的,財貨也是被統領武威營的虎賁校尉周倉收繳上來全部交到張繡面前,張繡則是以一句“無妨”回覆,周倉便是放下心裡,帶回包袱去與兄弟們分了,自個卻是一個子都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