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這日一早, 文家人用罷了早膳之後,便坐上馬車啓程了。
文笙自來是個清官,這麼多年在民安除了賺下了老百姓的口碑, 說來也沒攢下什麼家當, 於是除了文家自己家的馬車之外, 剩下的兩輛僱來的馬車一輛載了丫鬟和婆子, 另一輛纔算是文家的家當。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無非是一些衣服被褥之類的,文夫人早在前些日子就將自家在民安的產業相繼處理了一下,能賣的就賣, 不能賣的也安排了妥當的人留下照管,家中僅有的現銀之類的也被她着人換成了銀票方便帶在身上, 除了有些首飾之外其餘的還真都不值得一提。。。
文家人起得早, 想着早些出發也能多趕些路, 沒成想馬車剛走到城門口就堵了。。。
文笙帶着妻子兒女看着眼前夾道相送的百姓,其中不乏白髮蒼蒼的老者和小小的稚童, 一家人徹底的被感動了。
這世上很多東西是可以用錢買到的,可是也有一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比如說感情。。。
文笙在民安這十幾年的兢兢業業並沒有白費,都說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是非黑白誰人分不清, 對老百姓好的, 他們自然感念在心。。。。。。善因終究會結善果。
文夫人紅着眼眶扶着丈夫走下車, 看着他對着夾道相送的百姓們深深的鞠躬致謝, 看着兩邊百姓不捨的淚眼, 這一刻,文夫人爲他而驕傲,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沒有跟錯人。。。
直到文家的馬車走出城門好遠,柳星竹掀開馬車往後瞧的時候,還能看到城門口相送的百姓。
。。。。。。
新晉的文府位於岑南州府的城東,是一座三進的宅院,與文笙上任的州府衙門隔了七八條街的距離,這一帶的周圍全是殷實富戶,或是州府官員的宅子。
東側盡頭處,與州府衙門隔着兩條街的距離,那一大片區域便是赫赫有名的岑南王府,那裡整個一條街都是王府的區域。常日裡閒雜人等是不得靠近的。
文夫人早在文縣令確定來州府上任之時,便派了文管家提前一步先來州府瞧看房子,等到文家準備啓程的時候,文管家已經將州府的宅院製備妥當了。
匆忙買房當然還是有很多不便的,比如說,房價,州府的房價和民安縣的房價當然不可能同日而語,好在文夫人手中有錢,也吩咐了文管家不拘銀錢,只要瞧着中意就行,再有就是買下房子之後,怎麼着也得適當的裝修一下,好在州府這裡要比民安更方便一些,只要有錢,現成的裝修隊立馬就上門。。。
文家四口一到這裡便開始收拾內務,文夫人帶着白嬤嬤、茶茶、冬雪開始收拾整理屋子,柳星竹和文軒也不能倖免,就連文笙在一旁都時不時的幫兩把手。。。
一家人齊心協力,不過大半天的時間,內務就打理清楚了。
柳星竹這時纔有時間好好的閒下來跟着哥哥文軒逛了逛新家,說是三進的院子,其實並沒有那般大,想是州府的房子緊俏,地段又好所以自是不能與民安那裡的尺寸相比。
不過好在裡面該有的全有了,房間夠多,最令人高興的還是三進的後頭還有個小花園子,園子裡還有個不大的小荷塘,這會兒上荷塘里正開滿了荷花,柳星竹一見這一塘子荷花就想起了前些時日裡碰上的那個臭男人,心下立刻就沒了閒逛的興致。
一旁的文軒搖着扇子正滔滔不絕的和她說着這宅子的前身。
“聽說是位富商,因着生意失敗不得不將宅子賣了還錢,正好咱們文管家在租賃行看房子,聽說他要賣房子就跟着過來瞧瞧,一瞧之下就動了心。。。。。。”
柳星竹嘟着嘴看着眼前的荷塘,轉過頭看了一眼興致盎然的哥哥,尤其瞧見這廝手中竟然還搖個扇子,立刻就瞪了眼睛。
文軒說了半天沒聽見身邊小丫頭的迴音,不由有些納悶,側頭一瞧,正對上這丫頭拿着黑黢黢的大眼睛瞪着他,一愣之下差點將手裡的扇子扔出去。。。
“小丫頭,你那是什麼眼神?”
柳星竹撅了嘴對着他使勁的哼了一聲道:
“還沒到夏天呢,就搖個破扇子,看好的覺得哥哥這樣風流瀟灑,不看好的就覺得你是有病,這五月的天至於那麼熱嗎?”
“哎。。。你。。。你個小丫頭!”
文軒同志被妹妹突然這麼一諷,差點把鼻子氣歪了,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不過是拿了把扇子,這丫頭至於這麼說他嗎。這個時節滿大街拿扇子的多了去了好不好。。。
柳星竹說完也懶得看文軒一副被惹毛了的模樣,轉回頭繼續對着她哼了一聲然後一甩袖子就往回走了回去。
文軒瞧她這傲嬌的小模樣,氣得狠勁的用扇子扇了兩下,低頭一瞧手中的扇子,想起這丫頭說的話,憤憤的收了起來,之後快步追了過去。
柳星竹氣哼哼的回到了自己的新院子,裡頭正在收拾的茶茶見她回來趕緊對着她說道:
“小姐可算回來了,剛剛夫人還遣人來問你們呢,說等下就開晚膳了,讓您和少爺一起去他們院子吃去。。。”
柳星竹擡頭看看天,果見天上的太陽已經移到了西邊,正巧這時候肚子應景的叫了一聲,她這纔想起自己今兒一天都沒好好吃飯了,匆匆和茶茶打了聲招呼之後就自己跑去了父母的院子。
三進宅子,頭一進被文夫人分給了家中的僕從,二進的院子則是他們夫婦兩個的院子,三進的院子則給了柳星竹和文軒。
柳星竹匆匆跑到了父母的院子,見着文笙正坐在花廳喝茶,文夫人則帶着白嬤嬤正在往餐桌上擺放碗筷,見着她進來,文夫人趕緊招呼道:
“快點過來,娘帶你淨手去。。。”
柳星竹高興的應了一聲,轉頭對着正拿着本書瞧的文笙喊了一聲:
“爹。。。”
得了他嗯的一聲應答之後,就高興的屁顛屁顛的跟着文夫人去淨手了。
母女兩個洗漱完畢出來,正好文軒也走了進來,父子兩個圍坐在餐桌旁正等着開飯呢。文軒一見柳星竹就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這個抽風的小丫頭,莫名其妙就諷刺了他一回,他可是記着呢。
文夫人一見文軒就問道:
“可是洗漱過了?”
文軒這會兒正餓着肚子,聽見母親問話想着自己還沒洗漱,就含糊的答了一聲。柳星竹當然瞧見了這廝瞪了自己,小嘴撇了撇也知道自己剛剛是有些抽風,可誰讓這廝也跟那臭紈絝一樣都搖個扇子,而且見到荷塘正好讓她觸景生情,一時氣憤嘴上就沒了把門的,這會兒她早就好了,沒想到這個臭哥哥竟然還記仇,瞧他那傲嬌的跟個公孔雀似的模樣,柳星竹就忍不住想要還回去。
“娘,哥哥指定沒洗呢,剛剛還和我逛園子了着,我們兩個前後腳,他哪有功夫洗呢!”
文夫人一聽,立刻瞪起了眼睛。
“沒洗手就想吃飯?去,趕緊給我洗去!”
文軒被老孃一瞪,不情不願的起了身,路過柳星竹的時候刻意的停頓了一下悄聲道:
“小丫頭,我記住你了!”
柳星竹纔不怕他的威脅,這個小哥哥也就是個紙老虎而已,中看不中用,況且她還有文夫人這棵大樹護着呢!她纔不怕他呢!
文笙新來乍到,家裡安頓好了之後便去了州府衙署報道,順便見見自己的上峰。
府君季成澤對文笙自然很熟悉,自己下屬的縣級官員,每年年度彙報總結的時候都會見面,知他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又聽得他離開民安之時百姓夾道歡送,更是大加的讚賞了一番。
文笙新上任的同知職位算是州府裡的三把手,上面頂頭一把手是府君,二把手通判大人。另三人旗下又分各部委,例如:功曹、司馬,錄事等官員。
文大人第一天上任先是和州府裡的官員同僚相見,瞭解自己所要管理的事物,之後的幾日裡便是各種各樣的接風宴,有府君大人季成澤特意爲他設的,還有各同僚之間的接風宴,林林總總的大半個月時間沒消停。
文大人自來就不勝酒力,每晚回家都是被僕從攙着回來的,文夫人起初還沒說什麼,再後來見到他這樣就有些不願意了。
直到有一次文大人回來身上竟然帶了脂粉味,雖然有小廝保證大人絕對沒有幹出格的事情,文夫人還是氣得揪了他的耳朵,自此之後但凡外頭再有此類宴請,文大人說什麼都不再去了,只以家中夫人不喜爲託詞搪塞,久而久之衆人也就不再難爲他了,只背地裡調侃他是個老婆奴,文大人對此倒是一笑置之,這也沒什麼,本來他就是這樣的人嘛!
男人在外面與同僚聯絡感情的同時,女眷這裡也沒閒着,文夫人初初來到州府,對於這裡的交際圈子幾乎是兩眼一抹黑,她從前沒出嫁之時也不過是商戶人家的小姐,交際的人羣也大多是商戶人家的女眷,後來嫁給了文笙倒是接觸了一些官眷,可是那些人也不過都是些小官小吏家的夫人小姐,哪能和現在州府的官員家眷相比,所以總的來說一句話,那就是: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說來柳星竹還真是有些佩服自家孃親,兒子都成年了,其實早該養尊處優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可是文夫人不一樣,她完全以文笙爲基準,文笙在進步,她在後頭也不懈怠,不僅不會拖他的後腿,相反還積極的跟上他的腳步。
就像現在這樣,文夫人初初理妥了家中的庶務之後,便騰出功夫來帶着她到處置辦行頭,之後便開始接受各處投遞過來的帖子。一一捋順好之後就開始帶着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
柳星竹心裡清楚這叫什麼,這就是有名的夫人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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