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二年的秋天, 註定是個多事之秋,這一年,南蠻集結兵力大舉進攻商朝。
先是邊境兵案起, 官府和定邊軍查案之時發現有外部作亂的嫌疑, 緊接着是懷疑演變成了事實, 南蠻軍挑起侵略大旗一路燒殺搶掠, 邊境民不聊生。
岑南王程建昌派兵追擊, 最開始南蠻軍不過是幾千小股的軍隊,等到追擊過後定邊軍才發現,這小股軍隊瞬息之間就增加的一倍有餘。
此後, 邊境各處開始收到急報,南蠻這種遍地開花的戰術開始發揮到空前的水平, 定邊軍措手不及。
戰事越來越激烈, 岑南王這才意識到, 南蠻這次是以舉國之力前來入侵,而目的不僅僅是擾亂大商邊境, 更有向內入侵的趨勢。
事已至此,多想無意,定邊軍只能整裝待發,因着遍地開花的打法,岑南王不得不採取相應的戰術反擊, 邊境軍士十萬餘人分成幾路, 依次前往各處平敵。
這樣一來二去, 等到程王爺分出功夫來派兵前往州府的時候, 似乎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十月的最後幾天, 南蠻軍開始瘋狂的入侵岑南州府,敵衆我寡的情況下, 州府軍民依舊奮力反擊,奈何寡不敵衆,十月二十七日,岑南城破。。。
南蠻軍轟倒城門一擁而入,城內兵勇奮力反抗,軍民慌亂之間成了待宰的羔羊。
。。。。。。
程家的馬車孤零零的呆在古道的小路上,柳星竹雙眼無神的看着遠去的煙塵滾滾,到這個時候,她的腦中早已經空空如也,人在有些絕望的時候,通常都有些放空的狀態。
文夫人倉皇之中,淚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一雙兒女,完全不知所措。
追擊的敵軍,大部分都跟着追了過去,留下幾個扛着大刀的南蠻軍一臉得意的看着眼前的這幾個待宰的羔羊。
危急時刻到底還是男子頂用着些,文軒雖然心內也是顫顫,可是轉頭看看車內的母子兩個,到底是家裡的男丁。
此時馬車的簾子早就已經破敗不堪,車內的情形讓人一覽無餘,幾個南蠻軍領頭的一個小頭目,撇着兩撇小鬍子,一臉□□的拿着手中的大刀,伸過來將破敗的馬車簾子一挑,裡面的文夫人趕緊伸手將傻呆呆的閨女往自己的身後藏了藏,可惜,馬車裡就那麼點地方,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個包裹在上面。相對的也是佔了地方,文夫人此時也只能盡力的讓女兒的小臉別讓人瞧清楚,可惜這樣不過是杯水車薪。
那南蠻軍先是看了看文夫人,見是個半老徐娘,好在風韻猶存,此時也算是聊勝於無,再往這徐娘旁邊一瞧,登時眼睛就亮了起來。
柳星竹自來是個美人胚子,從前小的時候就生的粉粉嫩嫩的,這幾年隨着年歲的增長開始漸漸的長開了,愈發的貌美動人。
那小鬍子頭目愣了半晌,忽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着車內的柳星竹揮手笑道:“將這個小娘們給我留下,剩下的那個你們自便,至於這兩個男的,直接砍了!”
剩下的四名軍丁聽了,立刻哈哈的笑了起來,轉頭紛紛下了馬,壞笑着就奔着文家幾人靠近。文七手中拿着馬鞭,文軒卻是兩手空空,見他們靠近只能儘量的靠近馬車,試圖用自己的身子將馬車裡面的人擋住。
一個高壯的南蠻士兵打頭過來,見着文軒擋在車門口,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只把文弱的書生文軒推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文七見着少爺摔倒,趕緊上前要扶,可惜被後面跟上來的南蠻士兵一腳給踹到了一旁。
那打頭的士兵伸出手來,想要去摸柳星竹的臉蛋,一邊摸還一邊□□着回頭對那小頭目邀功道:“頭兒,我替你將這小丫頭給綁了,回頭送到你的氈帳了,好好的讓您盡興!”
那小頭目聽了,哈哈大笑着點頭。
文夫人看着眼前伸過來的髒手,一邊用手將女兒往後攬着,一邊伸出另一隻手照着那髒手拍了過去。
那士兵不妨之下被拍了個正着,一愣之下顯見着沒有預料,登時瞪起來眼睛,轉而舉起自己手中的大刀作勢就要照着裡面的文夫人砍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聲響箭呼嘯而至。。。
緊着着就聽見一聲慘嚎:“啊,我的。。。我的手。。。。。。”
話剛說到一半,又是一聲箭響,緊接着這士兵喉間一涼,身子撲通一聲倒了下去,手中的大刀倉啷一聲掉在地上。
這一變故實在是太快了,所有人都被這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震驚了,就連一直有些放空狀態的柳星竹都瞪大了眼睛。
圍在車邊的幾個南蠻軍更是有些發愣,前頭還大家一起調戲小姑娘,眨眼之間就發現同伴身死在自己的眼前,這變故實在是太快了。
到底是經過訓練的士兵,眼見着同伴喉嚨上和手臂上插着羽箭,立刻提刀轉身,開始了防禦的架勢。
正在這時遠處互有沙塵滾滾,衆人定睛去瞧,一對兵馬疾行而來,前方旌旗招展,斗大的一個程字在滾滾沙塵之中顯露出來。
柳星竹眼見着那一對人馬呼嘯而來,緊張的心緒登時一鬆,是程家軍來了。
讓柳星竹打死也沒想到的人,就這麼像天神一樣來到了她的身邊,在她最危急的時刻救了她,救了他們一家。
眼前不過四五個南蠻軍,被過來的程家軍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乾淨,馬上的程峰眼見着手下們將戰場收拾乾淨了,這才利落下馬,大踏步奔着馬車而來。
待到得馬車近前,黑黑的臉上立刻露出一嘴的白牙,看着柳星竹笑道:
“我來了,你還好嗎?”
一句話瞬間讓柳星竹涌上一股酸澀的情緒,眼淚嘩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委屈的開口道:
“你。。。你怎的纔來啊!”
程峰本來做好了表情過來的,眼見着小丫頭嘩的飆出了眼淚,又是一臉埋怨的看着他,顯見着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的樣子,立刻心疼了起來,瞬間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又見着文夫人擋在跟前,只得無助的搓着手看着柳星竹道:
“是,是我來晚了,對,對不起。。。”
文夫人驚異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二十來歲的模樣,與自家兒子差不多大,本來危急時刻被救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動的事情,可惜看着這小子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與自家閨女說話,文夫人怎麼想都覺得這畫風有點不對勁啊!
這眼瞅着要叼走自家小白羊的大灰狼,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不過顯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文軒早被文七扶了起來,見着程峰過來,顯見着還是有些尷尬的,之前他是真不怎麼瞧得起這位世子大人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最危急的時刻,竟然是這廝救了自己,正所謂救命之恩大過天,更何況人家可不止就了他一人,人家是救了他全家,就剛剛的那種情況,文軒眼見着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就要淪陷在敵人的魔爪之下,而自己卻全然的無能爲力,那種深深的挫敗感和恐慌差點要了他的命。
好在救星來了,不管之前如何,這一刻文軒對於程峰是無比真心感激的。。。
回程的路上,文家母子這才從護送他們回去的程家士兵口中得知,程王爺帶領定邊軍反撲,一舉將入侵的南蠻軍消滅大半,剩下的在倉亂之間逃出了城去,不足爲患,城內暫時已經安全了,定邊軍全面佔領了岑南州府。
程峰並沒有跟着她們回來,知道還有一部分的南蠻軍往前頭追了過去,和柳星竹打了聲招呼,趕緊着帶人就追了過去,只留了幾個士兵,交代他們一路護送文家人回去。
馬車早已經不能用了,好在過來的程家軍都是騎着馬的,這時候也顧忌不上什麼男女大防了,幾個士兵一人馬後馱着一個奔着城門就跑了回去。
母女三人回到家才知道,文老爹已經先一步回來了,不過不是自己走回來了,而是被人擡着送回來的,城破之時被一個南蠻軍一刀砍在了後背之上,如今正躺在自家破亂的牀上讓不知道被士兵從哪抓來的大夫包紮呢。
一場大戰,傷痕累累,滿目蒼夷。剩下的就是收拾殘局。
南蠻軍入城燒殺搶掠,原本繁華的州府內城已經破敗不堪,處處百廢待興,好在定邊軍也算回防及時,城內居民傷亡相較於南蠻軍被剿滅的人數那自是少得多。即便如此,城裡的戰場也被軍民收拾了三天三夜。
文大公子在此次大戰之中總算領略到了戰爭的殘酷,危急時刻若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談何保護家人,拜家中書香門第的束縛,以往文軒多是傾向於讀書人的,對那些武夫們不說瞧不上,也是敬而遠之的,如今總算是意識到自己的思想的偏差,這些日子除了在家中陪伴父母妹妹,文軒更多的開始在外面接觸前來收拾戰場的程家軍。
這麼時不常的接觸,文軒與清理戰場,安頓居民的負責人程峰見面的機會自然就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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