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黃梅天的到來,雨水也越來越頻繁,這一天正擺着攤,突然下起了嘩啦啦的大雨,人羣一鬨而散,得?攤子沒法擺了。
楊彥只得收了攤,於屋檐下暫避,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雨勢漸小,不過天空中依然鉛雲密佈,很可能還要再下,於是索性不再擺攤,背起簍子回家。
“楊家郎君好!”
“見過楊小郎君!”
走一路,都有人與他拱手招呼,畢竟那時的民風還算淳樸,普通人的思想也較爲單純,楊彥與他們有恩,雖然做不到知恩圖報,但心裡總是記着。
不要小看這些禮節的招呼,關鍵時候就是民心,雖然在大多數時候民心並不可靠,但是如果楊彥擁有了實力,唯獨欠缺名份的時候,民心的作用就出來了。
簡而言之,民心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
楊彥笑呵呵的拱手回禮,直到出了鹽市。
從城南到城北,最便捷的道路是一直往北走,經過百官居舍,然後繞過宮城,出北籬門,但是楊彥不能走這條路,畢竟他只是個下等良人,且不是官員僕役,冒然行走很容易被巡守兵丁盤查,到那時是死是活,就全看對方的心情,這聽起來很天方夜譚,可事實便是如此殘酷。
幾乎沒有平民百姓走這條路,楊彥處處小心,自然也不會走。
他從鹽市一路往西,繞着走,道路越來越荒僻,當時建康城裡,雖然不至於有農田,不過在一些荒僻之處會有成片的野樹林。
“啊,啊!“
”救命,救命,不要,不要啊!“
前方的林間小徑中,突然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
楊彥一看,一名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絡緦胡漢子抓着手腕,往樹林裡拖拽。
出於男人天生的正義感,楊彥大喝一聲:“住手!”
絡腮鬍見着有人過來,先是現出了一絲驚慌,再細看,對方只是個十七八歲的瘦弱少年,穿着也很普通,不禁冷冷一笑,原地站定,目中射出兇猛的光芒瞪向楊彥。
彷彿在說,你小子少管嫌事,有多遠死多遠。
女孩子瑟瑟發抖,望着楊彥的眼神裡,不安中帶着哀求。
楊彥踏前兩步,厲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走,跟我去五兵尚書府!“
絡腮鬍輕蔑的笑道:”你小子瞎了眼不成?這賤婢是我府上的婢女,今天趁我不備,從我府上逃了出來,我把她抓回去天經地義,滾,有多遠滾多遠,否則就算見了官,也治你個同謀之罪!“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女孩子哭着叫道:”小郎君,阿母重病臥牀,妾出來爲阿母尋藥,誰料途中被此人盯上,待妾行至林間小道之時,欲拖入林中行不軌,求小郎君爲妾主持公道。“
”賤婢,還敢胡言!“
絡腮鬍一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女孩子的臉頰捱了一記巴掌印,身體打着旋,跌倒在了泥地裡!
楊彥頓時怒火沖天,就算這個女孩子是他家的奴婢,作爲一個現代人,也看不慣動轍打罵,更何況他有着將近四十年的人生經歷,面對學生時,擺出一副爲人師長的尊容,面對領導時,小心翼翼,查顏觀色,面對刁鑽的病人時,又需要十足的耐心與之溝通。
正如走的夜路多了,終會遇到鬼,接觸的人多了,也很容易看出一個人的虛實,他一眼就看出了絡腮鬍語焉不實。
“是否胡言,見官再說,我們去五兵尚書府公斷!”
楊彥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狠狠瞪了眼絡腮鬍,就上前扶起了女孩子。
絡腮鬍的眼神一陣閃爍,隨即從後腰摸出了一把殺豬刀,冷聲道:“你小子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啊!“
女孩子又叫了起來。
楊彥倒是不怕,這大半個月下來,他勤於練功,心無旁騖,身手已經接近了前世的初窺明勁堂奧階段,比一般人強了太多。
而且這是個亂世,生產力水平的發展,推動了兩漢貴族議政制度的瓦解,而新的制度並未有效建立,這就是兩晉南北朝戰亂不休的根本原因。
換句話說,王法在這個年代,其實就是拳頭大小,在荒郊野外殺個人真不算什麼,就算今天退讓,絡腮鬍也必須殺自己滅口。
“你且退後!”
楊彥把裝有五銖錢和紙筆的竹簍遞給女孩子,擺出了五行拳的基本架式。
“去死!”
絡腮鬍一刀直刺!
別看絡腮鬍不諳武技,但這一刀又急又快,正應了熟能生巧的老話。
楊彥身形一晃,向邊上閃。
“想跑?遲了!”
絡腮鬍收勢再刺,但楊彥這一晃只是虛招,身形旋向另一邊,一記炮拳打出,正中絡腮鬍的腰眼!
絡腮鬍吃痛之下,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這也激發了他的兇性,大怒着咆哮一聲,揮刀再刺!
楊彥不由暗道一聲可惜,畢竟他的力量還是不足,如果再給他半個月的時間,這一拳就能把絡腮鬍放倒,不過他並不氣餒,一掃周邊的形勢,快速後退。
絡腮鬍獰笑着追了過來。
楊彥已經退到了一個小水坑的邊上,當即伸腳一踢!
“嘩啦!”一下,泥水劈頭蓋臉向絡腮鬍潑了過去,絡腮鬍閃避不及,被潑了一頭一臉,眼睛立時睜不開了,手忙腳亂的去揉眼睛。
趁這機會,楊彥欺身上前,一記崩拳崩在了絡腮鬍的手腕,殺豬刀應拳而落,楊彥伸腳一踮,踮到手心,直捅絡腮鬍的心窩!
“撲哧!”
血光四濺,絡腮鬍一怔,便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喉頭咕咕了兩下,身體重重砸落地面!
幾下就殺了一名壯漢,說到底,還是年輕帶來的好處,身手靈活,動作迅捷,從小到大的艱苦生活又打下了良好的底子,楊彥非常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手。
女孩子卻是怔怔看着地上的死屍,臉都白了!
楊彥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因你而殺人,你若是承諾不告官,可自行離去。”
女孩子反映了過來,現出羞愧之色,盈盈施禮:“請郎君莫怪,妾只是一時沒法適應,感念郎君的恩德尚來不及,並無別的意思。”
”那好,你稍待片刻,我把屍體處理一下!“
楊彥點了點頭,拖起絡腮的屍體進了樹林深處。
女孩子趁這工夫,就着水坑裡的水洗去臉上的泥漬,然後看了看楊彥,猛一咬牙,跟進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