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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部騎兵以極快的速度魚貫入城,慕容廆捋須微微笑,雖然他忌憚石勒,石勒也忌憚他,但是立下破城的首功,石勒不僅不能拿他如何,還要給予封賞和大量賞賜,否則難以服衆。
慕容廆看的很清楚,趁着晉室自傷元氣,鮮卑諸部的的崛起已不可逆轉了,石勒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滅了段氏,那剩下的慕容氏、拓跋氏與宇文氏呢?
宇文氏勢力較弱,拓跋氏原是最強,因內亂不休雖有衰弱,可底蘊厚,又有代王的名份大義,石趙真要想攻滅拓跋氏恐怕非得舉傾國之兵不可,還未必滅得掉,畢竟在代國的背後,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拓跋氏一旦不敵,隨時可遁入茫茫草原去做遊牧民族。
慕容氏與拓跋氏相比,本是後起之秀,但是讓慕容廆自豪的是,在自己的治理下,部族蒸蒸日上,整體實力與拓跋氏仍有差距,卻再也不是任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了,石勒不敢輕易來攻。
其實遼東諸鮮卑與羯趙,需要的都是時間,石勒的死敵是劉曜,現在多了個楊彥之,鮮卑則需要化解內部矛盾,整合做大,彼此之間或將終有一戰,但不可能立刻開戰。
‘經此一役,雖石趙得淮北,已有王者之相,但勒浮於虛言,信重腐儒,欲以禽獸之國強披衣冠,國內諸將已隱有不滿,觀其諸子無一成器,季龍則暴戾乖張,民心不在勒,天命亦不會加諸於他,數十年內,必敗亡。
而我慕容氏,則可徐圖發展,收拾人心,一旦勒敗,則趁機行事,只是我未必能看到這一天啊。‘
慕容廆既有期望,又有遺憾,暗暗嘆了口氣,他有兩個好兒子,慕容皝果敢英武,能征善戰,長子慕容翰沉穩大度,處理庶務雜事,井井有條,隱有古君子之風。
更難得的是,二子兄友弟恭,和睦相處,不象拓跋氏不僅手足相殘,還父子、母子相殘,這能不衰敗麼?
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慕容氏豈有不興盛之理?
曹嶷卻是心裡有些焦急,眼看着慕容部騎兵破城而入,他也想衝進去立功啊,可慕容部不可能讓他,這時衝進城門只能找死,而且在慕容部的後面,還排着拓跋部,拓跋部顯然也想分一杯羹,再遠處,石虎的中軍精騎動了三萬,恐怕輪到自己進城,大局早定。
”郯城城門已破,城頭守軍勢必驚惶,此正爲我破城之機,快,快,都上去,凡有後退半步者,斬!“
曹嶷無奈,覺得還是老老實實走正道攻城爲妙,揮舞着手臂,驅趕士卒爬牆。
衆卒也知道城門破了,一時士氣大振,吶喊震天,奮不顧身的向前衝,雖然城頭矢石如雨下,可沒人在乎,城門都破了還能得瑟多久?
石虎親自率騎跟在後面,他自然不可能與慕容部搶功勞,只是沒能有效的消耗慕容部與拓跋部的有生力量,心裡有些可惜而己。
但他也是放得下的人,不管怎麼說,郯城破了,他那微損的名望也將恢復,不敗戰神的神話還將繼續。
“中山公,末將覺得城裡不對勁。”
支雄突然開聲勸道。
“嗯?”
以石虎的視角,恰好可以看見門洞,洞裡一片白霧,什麼都看不清,他也是久經戰陣,立刻意識到不對。
支雄不是很確定的說道:“中山公,這白霧莫不是昨天那楊彥之使的迷眼粉末?若果是如此,只怕慕容部危矣。“
以往攻城,只有喧囂震天,血肉橫飛的慘相,哪有過白霧瀰漫,石虎對支雄的判斷,瞬間信了九成,卻還有些僥倖。
支雄觀察着石虎的神色,咬了咬牙,又道:“中山公,那楊彥之盡是下三濫手段,咱們又不清楚他的底細,若是把僕軍盡耗在郯城,屆時誰來攻城,依末將之見,不如暫且退兵,以高溝深壘,將其團團圍困,斷其糧草,他能撐數月,莫非還能撐一年?
我軍則可從河北輸送補給,順帶着把左近塢堡一一滅去,掠其丁口糧草,以資軍用。“
”退!“
石虎當機立斷,轉頭厲喝。
“咣咣咣~~”
雜耳的銅鑼敲響,衆人都有些愕然,退軍?
怎麼可能?
但是石虎的中軍正在將前鋒變後隊,後隊轉前鋒,緩緩退向營壘。
“退!”
曹嶷的嗅覺是非常靈敏的,連石虎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敢進攻,擺明了城裡有埋伏,自己還衝什麼,況且城頭的守勢沒有任何減弱,也從側面證明了慕容部或己中伏,於是急聲下令。
爬上城頭與正在爬的沒法回來,因爲東海軍不可能任其從容退卻,還沒爬的,丟棄攻城器械,快步往回跑,這和戰敗沒什麼兩樣,可詭異的是,並無人在後追擊。
拓跋賀傉嗅出了非同尋常的氣味,連忙喝止住本部騎兵,緩緩向回退卻。
到了這個地步,慕容廆怎可能猜不出慕容皝已經中伏,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是趕緊把還未入城的慕容部騎兵喚回,僅此而己,他還不至於連命都不顧,衝進城去搭救慕容皝,畢竟他有兩個兒子,死了慕容皝,尚有慕容翰,古人很少會爲子嗣拼命。
郯城北門依然洞開,卻無人再敢踏入半步。
“下雪了!”
不知是誰眼尖,擡頭望向了天,零零星星的雪花如柳絮般,羞答答的飄落下來。
……
“下雪了!”
許傑一臉的欽佩之色,望向了楊彥。
昨天楊彥才和他說過要下雪,今早起來便是彤雲密佈,待得正午,果然飄起了雪花,且恰如楊彥預言,雪下的不緊不密,也沒有風,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
楊彥擺手笑了笑,望向城下,石灰已經漸漸地落回了地面,地面躺倒了人馬,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在翻滾哀嚎,近千名戴着手套口罩與護目鏡的士卒正在清點。
死馬暫時放着,可以作爲食物,對於還活着的馬匹,則由毛刷子把石灰粉刷去,並用豆油清洗眼睛,但對於人,就不如馬那樣善待,不管死活,先把甲扒下來再說。
不片刻,幾名親衛帶着個人登上塢堡,施禮道:“將軍,此人乃鮮卑慕容部猷首慕容廆之子慕容皝。
“哦?”
楊彥看了過去。
慕容皝雖然臉面沾滿了石灰,短鬚和頭髮被染的斑白,但相貌還是很英俊的,身材也高大,雖被俘,卻英氣勃發,而更讓楊彥詫異的是,慕容皝居然睜着眼。
兩個人互相打量着,在慕容皝眼裡,楊彥比自己還要年輕些,整個人如一團和煦的春風,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感覺到了危險,甚至隱隱心裡有種預感,此人對慕容部的威脅,要遠遠大於羯趙。
羯趙的最大問題在於內部擰不成一股繩,楊彥雖然弱小,卻能完全掌握手下的任何力量,一旦此役獲勝,未來至少能席捲淮北。
原本慕容皝不大看好楊彥,如今已成了階下囚,生死操於人手,還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對手呢?
“你爲何能睜眼?”
楊彥突然開口問道。
“我……”
慕容皝張口就要答,緊接着就醒悟過來,如此毫不客氣的問話,自己爲何要答他?
自己被俘是不假,可那是中了計,中了下三濫手段,如果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話,一萬慕容精騎足以踏平郯城,自己該不服,該憤恨纔對啊。
慕容皝又看向楊彥,楊彥面帶和煦,說話的聲音平平淡淡,沒有絲毫威嚴壓力,但不知怎麼回事,問了就是想答,如果是現代人肯定明白,這是一種親和力。
畢竟楊彥當過老師,現代的學生可不好帶,爲了當好老師,楊彥特意研究了心理學,當然了,以他的本性,心理學的很多門門道道沒學會,卻琢磨出了親和力,凡是他的課,學生都聽的很入神,他知道怎樣去調動一個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