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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看好石勒今冬來攻,明春就會大敗虧輸,都以爲楊彥說這話只是穩定軍心,事實上,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一場大規模的攻防戰打上年把兩年,甚至數年都不稀奇。
如著名的長平之戰打了三年,活活拖垮了趙國,這還是野戰,而有堅城固守,更是曠日持久。
另一名叫做周成的老匠人拱手道:“郎主,我等確是真心啊,請郎主匆要推辭,更何況皮之不存,毛將附焉,若是郯城被破,我等要工分又有何用?“
崔訪拱手道:”民心如此,府君萬勿寒了民衆之心。“
楊彥擺擺手道:”諸君是否認爲楊彥空口白話?那我就給諸君說說,明春黃河解凍,我水軍可溯流入黃河,截斷羯奴的補給,他那麼多軍卒,靠誰供養?曹嶷也養不起,逼的急了,反目成仇都未必不可能。
若是羯奴就食於塢堡,只會激起反抗,劫掠的越兇狠,反抗就越大,這其實對於我們是件好事,等於幫助我們破滅淮北大地的塢堡,省下諸多力氣,有益於戰後的整合重建。
勒看似強大,實則殘暴不仁,治下民怨沸騰,內裡諸將各有異心,外部幽代心思曖昧,只要此戰失敗,勒將因內部爭鬥與慕容氏、跖跋氏的掣肘,永失渡河南下之力,勒也該清楚,此戰必全力以赴。
因此我們最困難的時期,就在今冬,只要挺過凜冬,勒必大敗,我軍看似只擁有蘭陵郯城兩地,卻如拳頭,拳頭捏的越緊,爆發力就越強,現在傳我命令,各縣堅壁清野,丁口財富悉數遷入郯城和蘭陵縣,兩地隔沂水相距不過百里,恰如人之雙拳,我倒要看看,石勒能否吞下本將這兩隻拳頭。“
衆人均是渾身一震,沒錯,東海軍雖人數少,卻練有一隻水軍,在水面上佔有極大的優勢,用以截斷羯人的糧道,比什麼輕騎突襲都有用。
在陸地上,或能使詐,但是在水面,只能打硬仗。
徐龕自回到郯城之後,被楊彥任爲宗師,掌居住於本郡的宗室,秩六百石,這是什麼意思呢?如果郯城蘭陵來了司馬家的人,才歸徐龕打理,這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養老官。
當然了,楊彥也不完全是把徐龕投閒置散,將來嗣東海王就藩,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便於直接對抗,交給徐龕這種人管治最是合適不過。
要知道,徐龕出身於流寇,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悍勇中卻不失狡詐機敏,否則也不可能流竄十來年勢力越發的龐大,楊彥認爲,徐龕必能領會自己的意思,代自己好好的招待嗣東海王。
這時,徐龕便拱手道:“將軍高瞻遠矚,奴輩必悔於渡河南擊。“
楊彥笑着擺了擺手:“託徐公吉言,此戰還須上下一心,士軍民各自用命,方有獲勝之機。“
”府君英明!“
衆僚屬齊齊施禮稱讚。
楊彥挺享受這種感覺,不自禁的撇了眼刁協,他知道刁協遠談不上歸心於自己,不過這有什麼呢,就在剛剛,還不是拱着手,和衆人一起稱讚?
而且楊彥給王敦開的方子,確是治療甲亢的良方,只要王敦照方服用,不說根治,至少能延緩病情,多活個幾年不成問題,那時的江東朝庭到底姓王還是姓司馬很難說,恐怕刁協永遠都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嗯,得儘快給前溪歌舞姬調理身體了。’
若是那兩個姬妾能給刁協生個一兒半女,顯然有利於刁協歸心,楊彥的目中現出了一抹笑意,實際上刁協可能自己不覺得,他已經漸漸地融入了郯城的氛圍,但郗鑑的脾氣果然很臭,居然採用非暴力不合作態度對抗自己。
楊彥眼前不自禁的閃現出了郗璇的面孔!
楊彥暗暗搖了搖頭,暫時拋開了對郗璇下手的綺念,向身着皁衣的蔣釗道:“還請蔣公抓緊時間往淮泗口辦糧,一旦勒軍南來,須側應郯城蘭陵,待得明春黃河解凍,立刻北上。此役若勝,水軍之功不下於步騎。“
”諾!“
蔣釗心潮澎湃,拱手應下。
楊彥又道:”堅壁清野,不教一丁一女,一頭牛,一粒米落入羯奴之手,就交由崔公與蘭陵傅長史了,遲至秋末,必須完成,對民衆以說服教育爲主,若實有不從者,可以雷霆手段震之。“
今日的戰前會議非常重要,將決定對羯奴的作戰方針與一攬子安排,傅衝專程從氶城趕了回來。
按道理來說,氶城是蘭陵郡治,城池規模大於蘭陵縣,堅固程度與對人口的接納能力也非蘭陵縣能比,但氶城位於蘭陵郡的中心位置,若是守氶城棄蘭陵,羯軍必佔了蘭陵縣,截斷兩地往來,可各個擊破,因此選擇蘭陵縣放棄氶城實屬無奈之舉。
其實如有足夠的兵力,完全可以每個城都不放棄,城城相護,互相支援,只要城中不內亂,不斷糧,即便石虎破城而入,也要付出巨大代價,有效的消耗其有生力量。
奈何楊彥人少兵寡,東海國加蘭陵郡合計十三城,以四萬軍分守十三城,兵力得攤薄到什麼程度,其中的六千還是水軍,實際上能用於守城的只有三萬四千卒。
傅衝也算是有見識,心知楊彥的選擇是目前最恰當的選擇,於是與崔訪稱諾應下。
然後崔訪道:“府君,鄉民所議老夫覺得倒有幾分道理,雖府君成竹在胸,但多做些準備亦是無妨,老夫明白府君不願違諾,故提一折中之策,今年暫不分紅,待明載破去羯賊累積再分。”
楊彥望向了立於階下的一衆鄉老,衆人均是七嘴八舌道:“願從府君安排。“
”好!“
楊彥正色拱手:”諸公情義高隆,本將感之,今代滿城將士謝過諸公,分紅暫延一年。“
趙四深施一禮:”郎主恩義,衆皆感念於心,值此危難之時,唯恐不能盡綿薄之力,郎主暫不分紅,非出於郎主本意,乃我等力爭而來,大夥兒必歡欣雀躍,誓死效命!“
”我等願與郎主共存亡!“
衆人齊聲施禮。
刁協神色複雜的望向了楊彥,暗暗嘆氣,如此民心,還怕成不了事?
……
散了會,楊彥把傅衝叫到一邊,說了關於沈充的事情,讓沈充再發一道快馬回吳興,暫時把那一萬多家眷領回去,畢竟這些人要吃要喝,既不能上陣作戰,短時間內又沒法組織生產,來了就是負擔,作爲回報,那兩千多斤的黃金就不要了。
傅衝領命離去。
楊彥則踱着方步,往回走着,暗忖祖約陳兵黽池,劉曜不可能視而不見,會怎樣想呢,會怎樣做?
衆生有如一座棋盤,各方豪強都是棋子,於棋盤上搏殺,劉曜作爲棋子,不可能無動於衷,只是史書對劉曜的評價不怎麼高,大體有殘暴嗜血,發掘晉室祖墳,好大喜功,不恤民力,好酒誤國等諸多負面評價。
相反,對石勒的評價居然高於劉曜,比如石勒自比漢光武帝劉秀,不欺孤兒寡母論,辦小學,興教育,就這麼幾件能擺上檯面的事,被翻過來覆過去的講,顯然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劉曜的敗亡存有很大的偶然因素,是因醉酒被擒,石虎也曾敗於劉曜之手,差點被生擒活捉,由此可見,劉曜並不是一無是處,石勒也不是那樣的英明神武。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成王敗寇。
也有可能是與羊獻容有關,羊獻容作爲一名女子,卻參預核心政事,已經觸犯到很多士大夫的底限了,而《晉書》的編撰者是房玄齡,正宗的士大夫階層,難免會給劉曜扣上頂偏聽婦人之言的昏聵帽子。
只是史書對劉曜的記載大多空泛,不如石勒那般生動豐富,一時之間,楊彥居然很難去揣磨劉曜的應對之法。
走着走着,耳邊漸漸傳來了絲竹之音,楊彥才陡然醒悟,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前溪歌舞姬居住的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