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醫生,醫生,快來啊,她醒了!”
喜悅的聲音,在耳邊縈繞,楚清妍想看清說話的人,卻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清妍,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全身都痛,痛得快死掉了。
她應該還沒有死吧,如果死去,就感覺不到痛了,有痛感,還算好事。
看了許久之後,她終於看清了說話的人,混沌的大腦,開始有了正常的思維。
“黎敬御……”楚清妍不願見的人,卻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刻,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不見也不行。
“謝天謝地,你再不醒我就要揍人了!”黎敬御的笑臉映入眼底,楚清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心情。
猛然想起昏迷前發生的車禍,她急急的問:“我媽呢?”
黎敬御臉上的笑容斂在了黯然的眸光之後,他端起杯子送到她的面前:“要不要喝點兒水?”
伸出軟綿綿的手,撥開水杯,她更加着急了:“我媽呢?”
黎敬御躊躇片刻之後說:“她沒事,在另外一個病房。”
“帶我去看看她!”強忍着身體的劇痛,楚清妍的手撐在牀沿,試圖坐起來。
可手完全使不上勁兒,她的身體剛剛離開病牀,又倒了下去,全身各處的痛,就像有一把刀,不停的在身上割,似乎要把她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的割下來。
“躺着別動,你現在還不能下牀。”黎敬御一把壓住楚清妍的肩,讓她難以動彈。
不好的預感,在楚清妍的心中擴散,就像湖面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從小到大,難以平息。
“帶我去見我媽,我要見我媽!”她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喉嚨痛得好像卡進了玻璃碎片。
媽,媽……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
楚清妍在心中無聲的吶喊着,熱流奪眶而出,唰唰的往下流。
浸溼了髮鬢,耳邊一片冰涼。
“你先躺着別動,等身體恢復一些,我再帶你去看!”
黎敬御的話在楚清妍看來就是推托之詞,她媽媽一定是出事了!
楚清妍慌了神,越發的想去看看她。
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手拼命的揮舞,腳不停的踢,頭甩得像撥浪鼓似的。
“我要見我媽,我要見我媽……”楚清妍竭斯底裡的哭喊着:“媽,媽,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醫生,醫生,快來啊!”黎敬御死死的按着她的肩,把剛剛纔出去的醫生喊了回來。
醫生一看楚清妍的情緒那麼激動,連忙讓護士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鎮定劑很快起了作用,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手腳完全沒有力氣,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她只能望着天花板,默默的流眼淚。
黎敬御幫楚清妍掖了掖被角,抽張紙巾擦去她眼角的淚。
“清妍……”黎敬御欲言又止,他那閃閃爍爍的眼神讓她的心猶如撕裂般的痛。
淚模糊了視線,她艱難的張嘴,聲音低如蚊蚋,幾不可聞:“我要……見我媽媽……”
媽,你不能有事,媽……
“好,我帶你去見她,你先休息,待會兒就去!”黎敬御看了眼吊瓶,說:“至少得等剩下的藥輸完。”
楚清妍順着他的視線朝吊瓶看去,還有小半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不,我現在……就要去……”她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除了空氣,什麼也抓不住。
“等等,我去問問醫生你可不可以移動,你身上的傷,太重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黎敬御見楚清妍點點頭,才走出病房,去找醫生詢問。
他一走,房間裡就安靜了下來。
她咬緊牙關,抓着牀沿,試着坐起來。
腰,完全使不上勁兒,她身體的重量全部落在了手上。
左手手背還扎着針頭,一用勁兒,血就回流進了輸液管。
輸液管紅了好長一段兒。
堅持,再堅持!
楚清妍一點一點的坐了起來,平日裡再輕鬆不過的動作,在這一刻,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坐起來之後,她喘了好久的氣,才緩過勁兒來。
挪動劇痛的腿,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全身上下最痛的就是腿,好像斷了一般。
黎敬御進來,看到楚清妍要下地,大驚失色,衝上來把她扶住:“別亂動,快躺下。”
她淚眼朦朧的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別管我,讓我……去看我媽……”
“你真是……唉……”黎敬御緊握着楚清妍的肩,她掙扎不脫,被他鉗制在病牀上。
“放開我……放手……”她惡狠狠的側過頭,張大了嘴,試圖咬他的手腕兒。
這個時候,護士推了輪椅進來,後面跟了個護工。
黎敬御這才鬆開了手。
護工把楚清妍抱到輪椅上,黎敬御說:“我現在有傷在身,不能用勁兒,只能找個幫手。”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吧!”
“嗯!”黎敬御點點頭,對護士說:“去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
楚清妍的大腦嗡的一聲巨響,心被揪緊了。
媽媽竟然在加護病房,她的傷一定很重很重。
加護病房全封閉,她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透過窗簾的縫隙往裡邊兒看。
看到躺在病牀上一動也不動吸着氧氣的母親,她的眼淚,就不斷的往外涌。
“媽……”她回過頭,心急如焚的詢問黎敬御:“我媽現在怎麼樣了,爲什麼她不動,是不是在睡覺?”
“你媽頭和腿的傷比你重,還沒醒,估計得再等一兩天。”黎敬御說得輕描淡寫,但不好的預感卻壓得她難以呼吸。
護士把楚清妍推回病房,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她清楚的記得,薩摩耶奔出來的時候,她踩了剎車,可車依然像離弦的箭一般往前衝,她急忙打方向盤,撞上了人行道上的水泥護欄。
這場車禍,讓她的腿和手縫了二十多針,頭部也縫了四針。
護士給楚清妍換藥的時候,她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更爲母親揪心。
母親肯定傷得比她還要重,那傷口該有多長多大,光想想就心痛難忍,止不住眼淚。
昏迷了四天以後,柳月娥醒了過來,她最重的傷是腿,原本就骨折的右腳遭受了前所未有過的重創,膝蓋以下,被截去了。
在得知母親截肢的消息之後楚清妍哭得死去活來,不斷的自責,可自責也無濟於事,母親的右腿沒有了,從此以後,只能靠柺杖行走。
伍宗盛沒在醫院守着柳月娥,他依然很忙很忙,有時候天天來,有時候隔一天才來一次,每次來,都待不了多久,最長不超過三十分鐘。
“媽,對不起,對不起……”楚清妍趴在病牀邊,不停的向母親道歉。
柳月娥摸着她的頭說:“清妍,媽媽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是車的問題。”
雖然車禍調查結果顯示,是車輛的剎車系統失靈,和她駕車的技術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她還是忍不住自責。
每每看到媽媽沒有了的右腿,楚清妍就心痛如絞,恨不得能自己幫她受傷。
撞上護欄,頭車嚴重變形,能撿回命已經算不錯了。
楚清妍只在醫院住了十天,黎敬御幫她辦理了出院手續,而柳月娥住了一個多月,出院那天,伍宗盛來接她出院。
醫院內外,氣氛格外的凝重。
住院的這些日子,伍宗盛的態度已經讓柳月娥心涼,甚至做好了離婚的心理準備。
伍煒昱每週回來兩天陪母親,有楚清妍和兒子的陪伴,柳月娥的心情還能好一些。
柳月娥回家之後,伍宗盛依然早出晚歸,有的時候,晚上甚至不回家。
他一定是去找那個女人了。
柳月娥好幾次想和伍宗盛談談那個女人的事,都藉口有事要忙,匆匆離開。
他避而不談,柳月娥也不再追着他問,有些事已經瞭然於胸,又何必再刨根問底。
伍宗盛讓柳月娥太失望了,她說,變了心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毅然決然的搬出了“月園”,住到市中心的公寓去。
這套公寓是柳月娥幾年前購置的,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裝修。
楚清妍和小宇跟着柳月娥住了過去,這裡離小宇的學校很近,走路不過五分鐘,周邊配套也很齊全,生活很方便。
柳月娥向伍宗盛提出要搬離“月園”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還說尊重她的意願,她的心涼透了,她總是對楚清妍說,三十年的感情,就像夢一場。
正式分居之後,伍宗盛只在兒子回來的時候過公寓來看望柳月娥,他總是說他生意很忙,纔沒時間來陪着她。
一句冠冕堂皇的謊言而已。
她們都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
伍煒昱幾次爲了那小三的事和伍宗盛發生衝突,伍宗盛氣急了就指責柳月娥在兒子面前亂說。
柳月娥很委屈,便滑着輪椅回房間,躲起來偷偷的哭。
“姐,我去收拾那個女人!”伍煒昱把伍宗盛趕了出去,他義憤填膺的對楚清妍說:“爸爸太過分了,竟然這樣對媽媽,真是豬狗不如。”
楚清妍抓緊欲衝出家門的弟弟,苦口婆心的勸解他:“你別衝動,那個女人現在懷了你爸爸的孩子,你去找她,說不定只會讓你爸爸更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