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豪華病房裡,黎敬御直挺挺的躺在病牀上,臉色非常的蒼白,連嘴脣也沒有色澤。
“敬御,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黃燜乳鴿,康大哥和清妍也來看你了。”葉靜秋一進門,死寂的病房就有了活力,聽到她歡快的聲音,黎敬御睜開了眼睛。
在重病之中,黎敬御的眼睛,已經不如平日那麼銳利,那麼明亮,黯淡,沒有光輝,如一灘死水,再也泛不起大的波瀾。
葉靜秋坐在牀邊,打開精緻的日.式木飯盒,雙手捧着,把黃燜乳鴿送到黎敬御的面前:“你聞聞,多香啊,想不想吃?”
“拿走!”黎敬御冷冷的斜睨她一眼,然後把頭轉向另外一邊,看着窗外斑駁的樹影,心情陰鬱不堪。
“敬御,別這樣,看在我辛苦給你帶回來的份兒上,好歹嘗一口嘛!”葉靜秋低聲下氣的哀求着,可黎敬御根本不買賬,手一揮,就把木飯盒打翻。
噴香的乳鴿和飯盒一起掉落在地,“啪”的一聲脆響。
葉靜秋委屈極了,艱難的蹲下身,把乳鴿撿起來放飯盒裡,然後一起扔進垃圾筒,眼眶之中,滿是晶瑩的淚花。
“黎敬御,你真是不知好歹,人家靜秋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樣對她?”楚清妍實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衝動啊病牀邊,指着黎敬御的鼻子罵:“你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罵完之後,楚清妍抱着葉靜秋的肩,溫柔的安慰她:“別難過,黎敬御那種人根本不值得你對他那麼好,不管他,你難過肚子裡的寶寶也會跟着難過,來,笑一笑,寶寶也會跟着你笑。”
葉靜秋低頭抹去眼淚,搖了搖頭:“敬御心情不好,我不怪他,等他身體好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黎敬御的眸光閃閃爍爍,他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死死的閉上眼睛,抿緊了嘴脣。
葉靜秋抹乾眼淚,轉頭對康文淵說:“康大哥,我想去買點兒水果,你去幫我擰一下,好不好?”
“好!”康文淵點點頭。
楚清妍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就在這裡坐着等我們吧,很快就回來了!”葉靜秋把楚清妍推到沙發邊坐下,壓低聲音說:“幫我勸勸他,拜託了!”
楚清妍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好!”
葉靜秋和康文淵離開之後,病房裡就只剩楚清妍和黎敬御,黎敬御的助理也不在。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勸說有沒有用,但楚清妍還是想幫葉靜秋勸一勸:“喂,黎敬御,我說你這人真是奇怪,靜秋懷了你的孩子,你怎麼還這樣對她,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你不也應該好好的對待她嗎?”
她真是爲葉靜秋不值,生孩子本來就很不容易,給黎敬御這種不知好歹的人生孩子,真是受罪。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黎敬御陰沉着一張臉,狠瞪着楚清妍,黯淡的眸子,又有了光輝,但那光輝,卻是非常的冷,非常的寒:“別自以爲是,蠢女人!”
“你以爲我想管你啊,哼,我只是爲靜秋不值,她那麼年輕漂亮,找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憑什麼給你生孩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病成什麼樣兒了,她還要爲你擔驚受怕,你如果還這樣對她,真不是人,是混蛋,比畜牲還不如!”楚清妍越罵越來氣,越看黎敬御越不順眼,他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子,更是惹人討厭!
“閉嘴!”黎敬御被楚清妍氣得臉青面黑,額上青筋突兀,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就在這裡亂說,是他不想對葉靜秋好嗎……他真是快被楚清妍給氣死了!
如果這話換別人說,他只會一笑了之,不會生氣,更不會動怒,可是,從楚清妍的口中說出來,他就莫名其妙的怒火中燒了起來,狠不得給楚清妍一個嘴巴子,但如果真的讓他打,他肯定是下不了手的,也只能在心裡想想。
“怎麼,你也自知理虧了,那以後就對靜秋好點兒,她現在懷孕快生了,需要很多很多的關心和照顧,你們雖然沒有結婚,但你是孩子的爸爸,就該有當爸爸的樣子,不然等你把靜秋的心傷透了,她愛上別人,你哭都沒地方哭去!”楚清妍站在病牀旁邊,居高臨下,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瞪着黎敬御:“你說,以後要不要對靜秋好?”
“我對葉靜秋好不好和你有關係嗎,你着什麼急?”黎敬御不容易壓下了怒火,看着氣鼓鼓的楚清妍,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黎敬御罵她太監,楚清妍這下更生氣了,反罵回去:“你纔是太監!”
“我可不是太監!”黎敬御挑了挑眉:“不信你看!”
話音未落,黎敬御就掀開了被子,被子下面,他只穿了一條緊身的短褲,把某個部位包裹得緊緊的,顯得格外突出。
“哎呀!”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楚清妍驚叫一聲,連忙捂着眼睛,大罵:“流氓!”
“哈哈哈,難道你沒看過男人的身體嗎,別在我面前裝純情!”黎敬御冷笑着拉被子把自己蓋好:“楚清妍,你的身體,我可是看過很多很多次,就連你身上哪裡長了痣,我都一清二楚!”
“別說了!”楚清妍低着頭,把捂眼睛的手改爲捂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黎敬御大笑連連:“你不聽我還是要說,你的身材雖然不算好,但也還湊合,皮膚很好,又白又滑,手感不錯,胸部嘛,偏小了點兒,如果能再大一個罩杯,那就完美了……”
“不準說了!”雖然捂着耳朵,可楚清妍還是能聽到黎敬御說的話,她氣急敗壞的捂住了他滔滔不絕的嘴,警告道:“你再說我把你撕爛!”
黎敬御睜大了眼睛,喉嚨裡不斷髮出“唔唔”的聲音。
“哼,看你還怎麼說!”手心裡熱呼呼的,滿是黎敬御溼漉漉的呼吸,楚清妍頓時覺得手心很癢,這一癢,就癢進心裡去了,渾身一顫,瑟瑟的收回手,在裙子上蹭了蹭:“噁心!”
黎敬御臉色不羈的笑容迅速的斂去,他定定的盯着楚清妍,良久纔開口道:“我有時候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爸爸沒有突然發病,我沒有離開,你現在應該就是我的老婆了?”
聞言,楚清妍臉色大變:“你……你亂說什麼,我纔不會嫁給你……”
雖然,她有過那個念頭,但現在,打死她也不會承認。
“楚清妍,對不起,我也不想傷害你,但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矛盾!”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黎敬御終於把淤積在心底多年的話說了出來:“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又想耍什麼把戲?”楚清妍依然是滿心的戒備,她是真的怕了黎敬御:“我可不會像以前那樣上你的當!”
黎敬御失笑的搖搖頭:“我沒有耍把戲,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其實喜歡你,現在不說,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說了,和你還有小宇住一起的那幾個月,我很開心,好多年沒那麼開心過了,你們那麼相信我,好幾次,我想就這麼和你們過下去,如果……康文淵不再出現,也許現在,已經成爲了現實。”
回想往事,黎敬御的嘴角滿是溫和的笑。
那一段時光,並不長,但足以讓他銘記一輩子,這一輩子也不長,他希望她能記得他。
人生總是在經歷生離死別,這一次,換他離去,並不如過去看母親離去那般的心痛,相反,他很淡然,很平靜,死並不可怕,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黎敬御都在想,也許他閉上眼睛,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不會再睜開了。
當他再睜開眼睛,看到太陽升起,總是很高興自己還活着,雖然不知道還有多少的日出在等着他,但至少,現在他還活着。
黎敬御突然覺得呼吸很困難,窒息的感覺沉重的壓着他,如一座大山。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伸出了手,緊緊的抓着楚清妍的手腕兒,艱難的開口,喉嚨裡,只擠出瞭如布帛撕裂的粗喘:“哼哧……哼哧……”
“你怎麼了?”楚清妍大驚失色,急忙按牀邊的呼叫燈,一邊按一邊喊:“黎敬御,你怎麼了,是不是喘不過去,你別嚇我,我膽子小,不經嚇的,真的別嚇我……”
……
一天之內,黎敬御第二次被推進急救室,生命垂危,楚清妍焦灼的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來回踱步,不斷的自責。
也許這是第一次,她會爲了黎敬御掉下眼淚。
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急急的,要往下掉。
眨眼間,臉頰上已經是溼漉漉的淚痕,她反手擦去眼淚,不停的吸鼻子,穩定了情緒之後,給康文淵打了電話,讓他和葉靜秋到四樓的急救室來。
她聽到電話那頭葉靜秋的驚叫,愧疚得擡不起頭。
幾分鐘之後,兩人匆匆忙忙的趕到,葉靜秋挺着大肚子,走起路來非常的笨拙,但並沒有因此減緩了腳步。
她停在急救室的門口,雙手緊握成拳,渾身不住的顫抖着,口中低低的唸叨:“敬御,一定要挺過去,我和孩子等着你,敬御……敬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