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爲什麼等來的是一封撤退軍令,爲什麼……”
面對建奴悍不畏死的進攻,杜鬆想等待的並不是什麼勞什子的軍令,他想等來的其實是屯駐瀋陽、遼陽的支援!
那軍令很短不過寥寥百餘字,但杜鬆卻不得不正視這份軍令背後的分量。
杜鬆他不明白曾率大軍援朝的楊鎬怎會這般畏手畏腳,想我大明何時取得過這般驕人戰績,據杜鬆保守估計此戰建奴陣亡不下15000餘人,這對昔日那能殺十餘、數十建奴就可稱之爲大捷的衝突相比,這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大勝!
若楊鎬能率部馳援,哪怕是和建奴拼他個魚死網破那大明也是賺的!
至少大明在遼東地界仍處戰略進攻態勢,而他建奴要麼苟延殘喘等待大明召境內大軍來他個第二輪收割滅殺其族,要麼就磕頭認錯俯首稱臣!
大明體量在那兒放着呢好不好!
就算此戰征討建奴的聯軍皆折損於遼東,給他個幾年休養生息,那些戰死的將士根本就不算什麼好不好,可建奴就不一樣了,野豬皮就算把整個遼東地界的建奴歸置歸置加起來有一百萬嗎?
杜鬆這麼一糙漢子都明白,只要堅持堅持!
哪怕是堅持出次兵,建奴對遼東的隱患就能解決大半!
他不明白,不明白那個曾經率大軍抗日援朝的楊鎬爲什麼要做出回撤的軍令,難道他看不清楚形勢嗎?
撤?
那就要拋棄秦鋒他們,杜鬆雖說不喜歡秦鋒那強硬姿態,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家確實有那本事,細細想來環顧整個戰局,杜鬆驚人的發現每每戰局到了關鍵時刻都會有秦鋒的身影或動作,他就像是能提前知道一般,最終總是在關鍵時刻改變戰局!
隨着和秦鋒一起並肩作戰的次數多了,杜鬆發現秦鋒這人其實並沒有那麼令人厭惡,他所表現的強勢只不過是因爲自己之前的強勢罷了,柴國棟有句話說的挺對,秦鋒就是順毛驢,你軟點沒什麼,可你別在他面前強橫,你強橫他就會比你更強橫,並且他會用行動來打你的臉!
“你說你爲什麼要是錦衣衛?你要是我麾下的一員將領該多好啊,那樣我還能提攜提攜你,唉……”
想到這杜鬆面帶無奈的輕輕搖頭,錦衣衛的名聲在大明,直白些說在文官面前那就是如臭狗屎般的存在,雖說文官也怕錦衣衛上門,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通過他們的嘴去噴錦衣衛,裁撤錦衣衛的呼聲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但這大明皇帝顯然沒一個傻子,他們心裡很清楚錦衣衛就是看管文官集團的利刃。
只不過後來出來了傻子,崇禎竟裁撤了錦衣衛……
身爲鎮守一方的總兵官,在軍中那算是跺跺腳地顫三顫的主兒,可凡事他不能比啊!
人比人氣死人啊!
在大明武將天生比文官要矮一頭,這鎮守一方的總兵官遇到一個比他低的巡撫那都必須畢恭畢敬的上去點頭哈腰,你要是敢惹了這羣文人,那好,你攤上事了,你攤上大事了,今日你不死,我文官二字就倒着寫。
說句實話大明如今有個怪現象。
圈內的人瞧不起圈外的,圈內的又相互瞧不起對方,各圈的又相互鄙夷着各圈,各圈爲了各圈利益怒懟……
而皇帝作爲各圈老大,卻制約於文圈,那文圈的嘴實在是太厲害了!
白的說成黑,黑的說成白……
說到底杜鬆他並不是一個人,他不是孤臣,他也有親人,他也有追隨者,他也需要在這大明圈中生活,甭看杜鬆脾氣是爆了點,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政治白癡,這世上真的有那種白癡嗎?
處在的位置不同,你所想的角度也就不同。
不要想着你想不到那層次,你若真的想不到那層次,你又怎可能在如狼似虎的圈中圈外活出自己的位置呢?
被卷巴的不像樣子的信紙,被迫接受現實的杜鬆,一聲輕嘆後杜鬆緩步朝帥案處走去,將那信紙放在帥案上,小心的將其平整着。
身邊擺放着一罈烈酒,嗜酒如命的杜鬆無酒不歡,遇到這種情況鬱悶之下的他除了靠灌上兩口烈酒方能舒緩內心壓力外,似乎別無他法!
“啊……”
鬍鬚上沾染着酒漬,因烈酒而變得赤紅的雙眸,那虎目緊盯着那書信。
“哈哈!都說我杜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漢子,可誰知道我杜鬆也有害怕的時候,憑什麼我武人天生就要矮他文人三分!”
“憑什麼啊……”
憤怒之餘,手中酒罈怒甩而出!
那楊鎬字裡行間說的是恭恭敬敬,但背後隱喻的威脅杜鬆怎麼可能讀不出來呢!
我能將你的戰績上呈朝堂,那你要是不聽話的話,我也能隨便找個理由就將你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想在這大明繼續混的話,那就老實聽話的好!
雖說杜鬆他沒有承認,但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已經做出了決定,雖然他也不願意做這樣的決定,但帥令難爲啊!
他杜鬆終究不是那無法無天之輩。
終究只不過是一武夫罷了,已陷入困境的大明不是他一個武夫所能改變的。
努力平復情緒,杜鬆那冷到極致的臉龐凝視前方,語氣渾厚道:“來人呢,傳秦鋒前來商議軍情!”
聽到杜鬆所喊,自帳外跑進一親衛家丁,單膝跪地應道:“尊令……”
一路無言,秦鋒不明白杜鬆找他來幹什麼,按理說他二人不是不對脾氣嗎?則這杜鬆想起來找他來商議軍情了?
不對勁,這裡面肯定有古怪。
秦鋒這幾日接觸到的都是戰爭,他的思緒皆固化在和戰爭有關的方面,他並不知道杜鬆已和後方聯繫到了,更不知道在某一刻他已經被賣了。
雖說心中有些古怪但該去還是要去的,如今這局勢已和歷史不同,明軍在損失這麼多將士依舊能保持穩固,沒有發生兵變,這杜鬆在其中佔據的因素有很大。
人的名樹的影,杜鬆在軍中威望還是槓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