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三月初一,薩爾滸大營。
雪一直下着,使得大地被鋪上一層銀裝,警惕營寨四周,巡視營寨的明軍將士雖穿着禦寒衣服,但依舊能感受到那刺骨寒意,要知道在古代過熱,過冷的時節征戰乃兵家大忌,但就這樣明軍將士在瑟瑟發抖中保持警惕。
騎兵不時在營寨外出現,廝殺不時發生,讓本就不平靜的戰場充滿鐵血與殘酷,戰爭從來都不是鬧着玩的。
外面世界如何卻渾然和營寨內無關,在寨中某處幾名小兵圍聚一團,只爲抵禦那寒冷天氣,閒來無事下也就聊着所見所聞。
“你們說也邪了,怎我大明出征征討建奴這天就連續下大雪。”
“誰說不是呢,害的咱們在這大冷天裡挨凍。”
“你說挨凍就挨凍唄,這還攤上個莽總兵,也不知這杜總兵是怎麼想的,大冷的天非要分兵強渡渾河,還要去攻打什麼勞什子的吉林崖。”
“誰說不是呢,早上渡河卻被那建奴擺了一道,導致渾河水位大漲,這一漲不要緊,不知有多少袍澤死在這渾河中,還有那分兵後的輜重營也因水位大漲,使得其被迫遺留,最終選擇駐屯到了斡渾鄂謨。”
“等等,你這都是聽誰說的?怎你小子這麼清楚。”
“就是,就是,這些你都是哪兒聽來的?”
“嗨,你說這啊,那還能聽誰說,當然是我家大人說的,我這剛換值。”
“你是說王宣,王總兵?”
“……”
小兵們在那閒聊着,渾然不知有人正聚精會神的聽着,也使得自己內心十分複雜;薩爾滸,杜鬆,渾河,王宣,建奴,野豬皮……
這些在歷史書上記載在人或地,再次印證了秦鋒的想法,看來這世上最詭異的事情真就讓自己遇到了,穿越了,他穿越到了明末!
秦鋒他現在身處遼東薩爾滸山,而由薩爾滸引出了歷史上有名的薩爾滸之戰,此戰使得明朝在遼東地區的掌控力逐年遞減,促使建奴勢力不斷增強,也間接敲響了明朝走向衰敗的鐘聲。
“怎麼就穿越了?!”
秦鋒待在原地心中懊惱,些許響動引起了小兵們的注意,當他們看到那高大身軀時卻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襲黑甲,內罩飛魚服,腳踏皁色官靴,繡春刀掛於腰間,精細戰弩斜掛左腰,軟劍束於腰間,冷峻的雙眸讓人不敢直視。
“見過大人。”
“……”
當見到那身飛魚服時,但凡有些腦子的都能看出秦鋒是什麼身份。
錦衣衛啊,殺人於無形的錦衣衛,而且最少也是位官,畢竟這飛魚服可不是小兵所能穿的,非功勳卓著不可得。
冷峻的眼神掃向小兵,卻嚇得一應小兵瑟瑟發抖,沉默少言的秦鋒見到這一幕不免心中吐槽道:“這錦衣衛的兇名真不是蓋的,這還是在萬曆朝,這要是在巔峰時那豈不是要飛上天?”
雖說心中有所吐槽,但秦鋒並未去理會這些小兵。
一方是錦衣衛高高在上,一方是邊軍小兵卑微在下,二者根本不在一層次上,何來話語可說?
錦衣衛,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噩夢般的存在,別說見了,聽到都是瑟瑟發抖,這世上強如官紳勳貴見到錦衣衛亦心中一震。
秦鋒很喜歡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錦衣衛那就是讓人害怕的,但不知爲何也讓他不免在心中暗暗吐槽。
你說你這賊老天,讓我穿越就穿越唄,錦衣衛這當做一生事業也不是不行,雖說如今錦衣衛已不是巔峰時期,但就憑哥這智慧那還是能讓錦衣衛重回巔峰的,可你丫也要按照劇本套路出牌啊!
你這非但不按套路出牌,而且還很皮,李時珍的皮,你知道嗎?
直接給我幹到了十死無生的薩爾滸之戰上,那薩爾滸之戰是什麼地方?
那絕對是修羅場,出征的明軍死傷就多達三四萬衆,那是開玩笑的?那不是開玩笑啊!
賊老天你真會給小爺我開玩笑!
穿越前秦鋒也算是位事業有成的某企業小老闆,作爲一名光榮的退伍軍人,秦鋒混成這樣已然是不差了,可老天就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一般,和客戶喝酒喝大發了,再醒來時卻已物是人非。
現在對他來說企業小老闆已是過去式,他現在的身份是北鎮撫司,遼東外派錦衣衛小旗,本職工作是偵探,傳遞建州女真境內情報,如今身在征討建州女真左翼中路軍杜鬆部。
“你丫的賊老天,你給我穿越的身份劇情未免太老套了,簡直是爛大街的存在,什麼叫自家那便宜老爹死了,上司百戶眼紅家中千兩白銀,自己這前身卻不明白上司的意思,更不鳥他,使得上司懷恨在心因爲一件小事,將自己從總旗一職降爲小旗,並派到了遼東當值,銀子更是‘罰沒充公’。”
“那狗日的百戶叫什麼來着?”
“對對對,沈練!”
“孃的,你取什麼名字不好,叫沈練。”
“這練,不是煉獄的煉,而是練習的練,還好小爺我大心臟,不然還真被這假冒貨給嚇住了。”
一想起自己是錦衣衛,秦鋒就不免在心中吐槽自己這前身,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主。
都二十三歲的人了,如此年輕就能當上北鎮撫司總旗,這本身就很耐人尋味,這你倒好自我感覺還很良好,都快良好到自負階段了。
大哥,就你那自命不凡的勁兒,要不是你有個試百戶的老爹,你丫早不知死了去了。
這錦衣衛是常人待得地方嗎?
你以爲你的總旗一職是靠自己能力得到的,狗屁,雖然你有能力吧,也辦成了幾件大案,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快成爲總旗,但情商太低,人太傲,得罪的人無算,要不是有你爹在背後遞銀子你當個狗屁的總旗,這不老爹一死就被打回原形了。
二十三歲了,還是單身,秦鋒都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古代人早熟,十五六歲成親的人大有人在,按秦鋒這年紀放別人身上那孩子都一串了,打醬油那更是不成問題,可秦鋒呢,尚未娶妻……
說出去也真是夠丟人的,這錦衣衛當得真是夠可以的,這年頭再有本事,可情商低也混不開啊。
可吐槽歸吐槽,現在秦鋒並沒有太多心思去想娶妻這件事,他想的則是怎麼活下去,在這薩爾滸大營的官兵並不知道,今日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將看不到明日的太陽,想到這秦鋒眉頭微皺看向遠方,嘴上則嘟囔道:“已是正午時分了,殘酷的戰鬥也快開始了,只待黃昏將至,老子還不想剛穿越就再死一次。”
說到這秦鋒右手不由緊握刀柄,眼神餘光看着自己手中的那繡春刀,想活着,那這繡春刀就將是他唯一的依仗。
對秦鋒來說現在這最最最寶貴的就是時間,如果他不想死的話,那他就必須着手去改變歷史,不然等待他的就是記載在史書上的一句話:“皆沒於陣,橫屍山野,血流成渠,其旗幟,器械及士卒死者,蔽渾河而下,如流斯焉。”
寥寥三十餘字就能感受到這慘烈戰局,酷愛明史的秦鋒又怎麼不瞭解這一戰呢,對他而言這絕對是十死無生的局面,無援兵,強敵猛攻,想活命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不想就這樣死,秦鋒他想活着!
如果能逃離秦鋒絕對不會放棄活的希望,逃離大營秦鋒不是沒想過,但建奴軍中散騎斥候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答案當然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