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景和接過金元寶,利索的揣到袖子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醉眼乜斜的看着楊承祖“你這人不錯,有前途,會做事。本儀賓很看好你。安陸州的差事,可不好當啊,如果沒人提點你,是要吃苦頭的。這裡的水,深着呢。這金子我收下了,你船上拉的什麼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方纔船上那背彈弓的女人是你的姬妾麼?你也知道,現在兵荒馬亂,世道不太平。我看她像是個有武藝的,想要讓她給郡主做一段時間保鏢,你該不會拒絕吧?”
“您說什麼?抱歉,我沒聽明白。”楊承祖的臉上依舊帶着笑意,似乎沒見有什麼變化。烏景和見艙內無人,也就越發大膽
“我說的什麼,你有什麼不明白的?我跟你說,是有人跟我說了,你是個大肥羊。帶着無數金銀財寶,如花美眷。你說說,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儀衛正,怎麼配有這麼多金銀,又怎麼配有這麼美的女人?我跟你說,人啊,得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斤兩,切忌不自量力。”
他喝了不少酒,舌頭有點打結,想要找點水喝,卻發現楊承祖沒給他準備茶。手胡亂的抓了兩下,什麼都沒抓到,就只好接着說道:
“一個人,有多少錢,娶什麼樣的老婆,跟他的地位身份是有關係的。那個背彈弓的女人那麼美,你不過是一個儀衛正,配的上他麼?我告訴你,眼下老王爺薨了,世子還沒能襲爵,這個王府,我可以當半個家。說實話,要是擡舉你一個大好前程,也不是什麼難事,反過來說……你也該明白吧。王府裡要想處置個人,一點也不難,就算殺了人,又能怎麼樣呢?所以呢,做人一定放聰明一點,有舍纔能有得麼。只要讓她到郡主府住幾天,咱們就是自己人,以後在安陸,有什麼事,本儀賓護着你。”
“原來如此,我還說呢,爲什麼你沒事來找我的麻煩。這下雨陰天的,在家裡喝點茶,或是聽聽小曲,看看小娘,那纔是享受。出來找事,不是沒病找病麼?原來是有人把你使出來,故意找我的麻煩呢。說真的,我很想知道是誰,畢竟有個敵人藏在暗處,讓我不舒服。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有些不重要的事要做。”
楊承祖一邊說着,一邊又拿了兩錠黃金出來,烏景和搖頭道:“這錢就不必了。我說過了,只要你那個女人到郡主府裡做幾天護衛,不是要你送錢。這事,不是錢的事,你也別想用錢來打點關節。你也該想開點,不過是做幾天護衛,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又不是你的老婆,不過是個妾而已……”
“儀賓,您誤會了。這錢跟剛纔的錢,不是一回事。”楊承祖將金子塞到烏景和懷裡,他的力氣大個子高,烏景和不具備和他硬抗的本錢,他真想塞錢,烏景和根本阻止不了。
“你是儀賓麼,換句話說,也能算我半個主人。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安心混日子,這纔是人生最買好的事情。所以說真的,我從沒想過得罪你,我只是來這裡做儀衛正,想的是把差使做好,將來混個好出身,如果有機會,還想提升一下官職。”
“所以你雖然來攪了我一次,可是我並不怎麼生氣,能交好你,還是要交好你,那個錢,就是給你的辛苦費。你是個儀賓麼,又帶了這麼多人出來,如果一分錢拿不到,回去之後沒面子的,以後小弟不好帶了。”
楊承祖語氣平和,彷彿是在教一個新出道的後學末進,怎麼做好一個大哥。接着又指着烏景和的懷裡“至於這兩錠的金子呢,不是給儀賓老爺的孝敬,而是給你的湯藥費。你們這裡的郎中有多貴我不知道,不過我想,看病的話,怎麼也夠了吧?”
他話音剛落,胳膊猛的甩動起來,不等烏景和反應,幾記耳光已經閃電般的落在了他的臉上。
外面那些無賴地痞,本是跟着烏景和混飯吃的,平日裡在碼頭上敲詐客商,賺點錢使。如今戰亂,這裡的客商漸少,這幹人的收入也大幅度減少。今天聽說是個大利市,都在想着能從這幾條船上搞到多少錢。還有人打量着趙幺娘,不住的品頭論足。
趙幺娘對他們的土音聽的不是太懂,但是好歹那種表情和神色,也知道不是好話。一手握了彈弓,另一手從彈囊裡抓了一把彈丸扣在手裡。可是她已經知道,這些人的頭目,是興王府的儀賓,自己的男人做的興王府的儀衛正,跟他們動手,方便麼?
武藝在權勢面前,終究是要退避的,所以她雖然氣的粉面泛紅,卻也不好直接動手。銀牙緊緊咬着下脣,彈弓拉的如同滿月,可是那些彈丸就是發不出去。
孫雪娘則皺着眉頭,焦急的看着碼頭方向,等着自己家的人什麼時候能過來。眼下能應付這烏景和的,怕也只有自己家的人了吧。不管怎麼樣,楊承祖總是自己選定的夫婿,不能讓他折了面子。
嬉笑聲,呵斥聲,調笑聲,雨點落在船上的滴答聲,混雜在一處。秋季裡的雨,偶爾也是有雷的。就在這當口,猛可的一道閃電劃過,接着一聲沉雷響起,把衆人都嚇了一跳。除了風雨聲,其他聲音都爲之一歇。
雷聲剛剛響過,一陣驚叫求救之聲就傳到所有人耳朵裡,幾路人馬全都下意識的尋聲看去。見楊承祖單手提着烏景和的襖領,就那麼從船艙裡走出來。
他一手提着人,另一手則在烏景和的臉上反覆抽打着,耳光聲一直送到了碼頭上。還不等那些閒漢反應,他已經來到船頭,接着雙手將人一舉一拋。一聲巨響,水花四漸,烏景和的人已經被丟入了冰冷的江水之內。
將人扔出去之後,楊承祖又一指那些無賴“與我打散了他們,打斷胳膊腿也沒關係,天大的事,我擔了。”
“儀賓!”
“使不得!”
“世兄不可衝動!”
幾個聲音混雜在一處,彼此擾亂,方纔寂靜下來的碼頭,又陷入喧囂之中。而鐵頭則在此時扯開嗓門大喊道:“楊哥都發話了,還等什麼呢,動手吧,與我打啊。”緊接着碼頭上就陷入了一片亂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