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晃着晃着就過了，外面到處都是過年的喜悅，蔣夢曦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室，和往常無差。
蔣麗麗昨天晚上就打過電話過來了，問她要不要過去，沒想到現在又打過來了，她態度強硬地再次表示不過去了，最後還是蔣麗麗屈服了。
其實和蔣麗麗之間，只要她堅持，妥協的往往都是蔣麗麗。
看了看手心裡面的手機，不禁笑了笑。
“嘭。”
樓下的小孩在玩鞭炮，突然的一聲拉回蔣夢曦的思緒，她這時才驚覺自己廚房裡面還燉着湯。
口袋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正在廚房裡面處理那溢出來的湯水，整個地板都是，再遲一點兒，估計就要出事了。
她皺了皺眉，換了隻手那擦布，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微微一詫，連忙接聽：“伯母。”
“夢曦，過來過年吧，家裡麪人也不多，大過年的，圖個熱鬧你過來吧。”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前幾天將蔣勁送回去的時候歐麗柔就開始問她打算在哪裡過年。
雖然她沒有明確地說過自己以前的事情和家庭狀況，可是程子昊作爲她老師，也知道她曾經的家庭情況，大概也告訴歐麗柔了。
她走出廚房，擡手撥了撥擋住視線的髮絲，“不了，伯母，我——”
“夢曦，別的時候就算了，過年這種家庭團圓的日子，你還是過來吧，阿勁今天一直昊昊你過不過來過年，看着你還沒有來，他現在一個人躲回房間去了。”
蔣夢曦眼眸一燙，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深深吸了口氣：“伯母，方便讓阿勁接電話嗎？”
“這樣，好吧。”
她等了等，直到聽到手機傳來蔣勁喊她的聲音，她纔開口：“阿勁，對不起，媽媽今年不能陪你過年。”
“爲什麼。”
蔣勁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是很好，帶着濃濃的鼻腔，蔣夢曦聽着，只覺得心裡面難受。
“阿勁乖，媽媽還在生爸爸的氣，所以媽媽就不過去陪阿勁過年了，好不好？”
“那我過來陪媽媽好不好？”
那樣小心翼翼的詢問，似乎生怕不小心就將她惹生氣了。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蔣夢曦擡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來將蔣勁嚇着了。
“媽媽？”
她吸了口氣，開口的聲音帶了幾分嚴肅：“阿勁，聽話！”
電話那端的蔣勁滯了滯，半響，她才聽到自己兒子悶悶的聲音：“好的，媽媽要好好的。”
她點了點頭：“好的，媽媽掛了。”
媽媽要好好的。
擡手按滅了通話，身子就好像沒有支撐點一樣，直直地就癱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想不到任何的辦法，想不到任何的辦法去讓自己忽略這樣的一個人。
窗外一陣陣小孩子嬉笑玩鬧的聲音，到處都是賀年的音樂，就只有她自己的屋裡面，冷冷清清的，什麼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她才擡手抹乾自己臉上的眼淚，看到是程子昊的短信是着實嚇了一跳。
她認識程子昊那麼多年了，幾乎沒有見他發過短信。
點開短信，裡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下來。
她微微怔了怔，連忙起身跑到窗前，擡手摸了摸窗戶，放眼望去，程子昊那黑色的奧迪十分的明顯地停在了她家的樓下。
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站在車邊的程子昊擡起頭，視線微微一碰，她只覺得自己身子一僵，連忙退了回去。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她渾身一顫，被握在手心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她一驚，手機差點兒摔在了地上。
屏幕上“程子昊”三個字竄入眼簾，她擡頭盯着門。
門鈴響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甚至換成了急促的敲門聲：“蔣夢曦，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
他說得有些急，帶了幾分凜冽的冷意。
蔣夢曦回過神來，連忙跑到浴室洗了把臉，擦乾淨，直到臉上看不出半分方纔的狼狽，她才走到門口開門：“你怎麼——”
“換衣服。”
程子昊直直推開門就進來，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帶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微微一怔，回過神來不禁蹙起眉頭，看着眼前的人：“爲什麼？”
“爲什麼？蔣夢曦，做人不能這麼自私，爲了不見我，你就連蔣勁哀求你也不願意回去了嗎？”
他低頭看着她，身上是外面的冷氣，瞬間就將她整個人包裹着。
他的話就想那細密的針一樣，扎得她渾身發疼。
她咬着脣，只覺得渾身都在發顫，半響，蔣夢曦微微閉了閉眼，許久才重新睜開，看着跟前的程子昊：“你說的對，我是自私，所以，你現在是想要勸服一個自私的人去考慮一下別人的想法嗎？”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說，程子昊明顯的一怔，兩個人站在那兒僵持着，誰也沒有開口。
窗外一陣刺耳的爆竹聲，程子昊才微微動了動，臉上的表情變了變，“抱歉，剛纔是我用詞不當。如果你覺得對着我你很難受，我可以向你保證，吃完飯之後，即使是在同一間房子裡面，你也不會看到我。”
蔣夢曦眸色一詫，眼眸微微一低，“我去收拾收拾。”
她沒有擡頭看他，這大概是程子昊那麼多年來，第一次對她妥協讓步，她卻沒有半分的欣喜，只覺得難受，渾身的難受。
她出來的時候程子昊靠在沙發上，微微閉着眼睛在假寐，她看了一眼，走到玄關處穿好鞋子，才起身走到他跟前。
蔣夢曦剛想開口說可以了，視線落到程子昊的臉上才發現他好像睡着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他就這樣睡着了。
她站在那兒，一時之間，只覺得胸口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的暗淡下來，她就那樣站在那兒，看着沙發上的人。
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樣的局面，沙發上的人眼皮微微動了動，睜着一雙不怎麼幹清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再擡手去接電話。
她站在那兒，驚醒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手冷腳冷。
她閉了閉眼，吸了口氣，睜開眼睛的時候剛好對上程子昊的視線，對方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動了動：“可以了？”
她點了點頭：“可以了。”
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車廂裡面壓抑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以前她總是追在程子昊身邊的時候，那時候覺得只要是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她都認爲是偷來的美好。
然而現在，她卻覺得心口那一下下的鈍痛，痛得她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她卻覺得過了很久，久到她差點兒以爲自己要被那樣的一份難受壓到窒息。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幾乎是在門鎖開啓的時候就直接擡手推開門進去了。
開門的是程頤，見到她的時候有些驚訝，點了點頭，和藹地對着她笑了笑：“進來吧。”
蔣夢曦只覺得有種說不出口的尷尬，點了點頭，只能硬着頭皮進去。
蔣勁不在客廳裡面，歐麗柔在廚房，她走進去的時候歐麗柔剛好從廚房裡面端着菜出來，看到她微微一怔，但臉上很快便換上了喜色：“來啦夢曦。”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來了，伯母。”
歐麗柔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笑了笑，將手上的菜放到桌面上：“阿勁在二樓的房間，你上去喊他下來吧，也算是給他個驚喜了。”
對方明明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她卻覺得眼睛有些發燙，不敢久留，點了點頭，就往二樓上去。
蔣勁的房門緊緊地關着，她站在門口，一下下地敲着，不久蔣勁就開門了。
蔣勁低着頭，很明顯的心情不好。
她眼睛一澀，擡手揉了揉他的頭：“阿勁，是媽媽。”
蔣勁剛纔沒有擡頭，所以也就不知道來人是誰，現在聽到自己媽媽的聲音，擡頭看着蔣夢曦一臉的不可置信：“媽媽？”
兒子的反應讓她心底更加難受，程子昊說得對，她確實是自私，自私到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
鼻子一酸，她深深吸了口氣，纔沒有讓自己在這麼喜慶的日子哭了出來，身體微微一低，親了親蔣勁的額頭：“是媽媽。”
蔣勁見到蔣夢曦之後一掃剛纔的落寞，拉着她的手有些粘人，擡頭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着：“媽媽，你不是說你還在生爸爸的氣，所以你不過來了嗎？那麼現在你來了，是不是就不生爸爸的氣了？”
小孩子的想法永遠都沒有大人那麼的複雜，在他們的世界裡面，就只有簡單的對錯。
蔣勁的話讓她心口一鈍，微微擡了擡頭，才重新看着蔣勁開口：“阿勁，媽媽來不是因爲媽媽——”
“吃飯了。”
她的話只到一半，就被站在樓梯口的程子昊打斷了。
她微微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摸了摸蔣勁的頭：“下去吃飯吧。”
蔣勁看着程子昊，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笑着點了點頭，牽着蔣夢曦往前走：“好的媽媽，我們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