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驚醒的時候她渾身是汗，身後的程子昊微微動了動，顯然也是被驚醒了。
“怎麼了？”喑啞沉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了無睡意，轉身隔着那黑色的幕僚看着他的雙眸：“程老師，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黑夜中，她的眼眸亮如星辰。
從民政局走出來到現在，她就處於極度的興奮中，如果不是被他折騰得累，她是斷然不會睡過去的，現在醒了，便睡不着了。
程子昊低頭看了她一眼，擡手將她的頭直接按在了胸口，硬硬地命令道：“睡覺！”
蔣夢曦向來就不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擡手撥開他的手，頭擡起來咬着那尖尖的下巴：“你猜猜我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
這次程子昊倒是沒有再將她按到懷裡面命令她睡覺了，黑暗中，他眉毛微微一挑，輕哼着讓她繼續：“嗯哼？”“我們交換一下好不好？”
話音剛落，她只覺得腰間微微一暖，連忙伸手阻止，“我說，我說，你先把手收回去。”
大手撤離的時候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攤上這麼個男人，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幸福，什麼話都不願意說，卻什麼事情都想知道對方的。
她動了動身子，往上移了移，直到兩個人平視，她才悠悠開口：“你大概想不到，因爲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在你進入a中的時候我在學校的書齋見過你，那時候你在挑書，我就站在你旁邊不到一米的距離，那時候只覺得這個男生長得真好看，和學校的那些男生一樣，線條凌厲得讓人不敢靠近，卻又讓人忍不住靠近。”
那時候的程子昊，站在那書架之間，手上拿着一本她聽都沒有聽過的書，一隻手託着，另外一隻手指一頁頁地翻着。他的手指骨節分明，落在那書頁上甚是好看。
陽光從他的一側打過去，她只能夠看到那線條分明的臉。
她從不知道那一瞬間的呆滯名爲心動，以至於昏昏欲睡間看着他逆着光走進教室，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是你永遠追逐的光亮。從往事回過神來，蔣夢曦眼眸一動，擡手摟着她，低頭埋在那心跳聲中：“程子昊，我很早前就喜歡你了，比你知道的還要早很多很多。”
黑暗中，那深幽的眼眸微微一亮，大手落在她的後腦，掌心的溫熱透着頭皮傳遍全身。
她只聽到耳邊那低沉喑啞的聲音迴應着：“嗯。”
嗯。
就像是塵埃落定的答案，而那麼多年，她放棄過、自欺欺人過，最後還是逃不開那命定的糾纏。
而如今，她終於得到答案了。
嗯。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麼時候再次睡着的，醒來的時候窗簾已經被拉上，房間裡面沒有一絲的光亮，她甚至判斷不了到底是什麼時間。
蔣夢曦轉了轉身體，擡手摸着一旁的手機，按了開機鍵，估摸着差不多時間就將手機拿到跟前，無名指上的鑽石折射着那屏幕的光亮，亮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手機從掌心脫落，她看着左手那無名指上的戒指，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掉在身側的手機微微一抖，10086發來的短信提醒着她今天是月結日，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看着那戒指竟然忍不住捂着嘴哭起來。
昨天晚上的記憶一點點地回來，她卻找不到任何的一段記憶關於這個戒指。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出現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到底是什麼時候被程子昊套上去的，儘管已經拿到結婚證了，可是她至今都覺得那是一場夢。
一場夢，卻是那麼地真實。
她拿着手機想要打個電話問問自己手上的戒指是不是程子昊套上去的，可是按着手機按了一串熟悉的數字，卻始終沒有那樣的勇氣按下撥通鍵。
今天是週末，蔣勁被程子昊的父母接到別墅那邊去了，她起來後想要更新小說，卻發現自己坐在電腦面前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坐在電視面前，卻連半分的劇情都不能看進去。
時間一點點地在走，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那麼地慢。
偏廳的落地窗綿延進來的霞光一大片鋪在地面上，她看着那窗簾的剪影，伸出左手的五指，那戒指上的鑽石煜煜生輝。
門把響動起來，她微微一怔，回頭就看到程子昊已經拉開門走進來了。
看到她坐在那裡眉頭微微一動，一邊解着領帶一邊開口：“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收起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看着他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半臂的間距停下來，擡手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仰着頭，直直地望進那深褐色的眼眸裡面：“程子昊，我愛你。”我愛你，儘管你從來都不說你愛我。
他解着領帶的手微微一揚，手上的領帶直接被他飛了出去，眼波流動間，已經擡手將她壓到自己的身前，附身在她的耳邊輕聲地應着：“嗯，我知道。”
繾綣深情的吻，從耳根一直到脣瓣，然後往下。
夕陽在他們身後蔓延出一大片的溫暖，地上的影子交集相纏。
蔣夢曦從來都沒有想過會遇到高中的同學，她本來就沒有什麼交好的人，逃到a市之後更是切斷了以往的一切聯繫。
所以當她被一個陌生的女人喊住的時候，她完全是沒有反應過來。
相對於她的懵懂不知，妝容豔麗的女人眉眼一挑，帶着高高在上的鄙視：“沒想到啊蔣夢曦，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對方的口中喊出來，她收住了繼續往前的步伐，回頭看着對方嘴角那輕蔑的笑意微微皺了皺眉：“你是？”
“王麗。”
漸漸回籠的記憶，往事回首，她只覺得渾身都在發抖，身側的手緊緊地握着，那無名指上的戒指隔到手心，她微微閉了閉眼，壓着自己的情緒：“好久不見，王麗。”
王麗。
她當然記得，如果說高中誰讓她記得最爲長久的，除了程子昊，莫過於王麗了，如果當初不是她將她懷孕的事情告訴她的爸媽，還當着全村的人面前諷刺她父母家教不嚴，她也不至於落到背井離鄉的地步。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得罪王麗的，她們村考進去禹城一中的人本來就不多，女生就她和王麗，按道理說兩個人即使不成爲知交，也會有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一開學她就被王麗當衆怒罵衣着老土，倒追程子昊的事情也是被她大肆宣揚，甚至有一次她上課開小差，在作業本上寫滿了程子昊的名字，也是她拿着到處給人看，才讓事情一點點地嚴重。
如果不是王麗，她就不會成爲那麼多人唾棄的女生。
她不是那麼大度的人，現在遇到，她沒有上前打對方一巴掌，她已經足夠的冷靜了。
王麗的視線打量了她的全身，嘴角諷刺的笑意漸濃：“怎麼？單身媽媽好當吧？”
她知道王麗什麼難聽的話都能夠說出口，她不再是七年前衝動的小女生了，面對她的挑釁和諷刺，她生氣惱怒，卻不再會動手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樣的口舌之爭沒有半分的意義，況且程子昊和蔣勁還在等她回去吃飯。
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人喜歡找事端，蔣夢曦也不知道和王麗上輩子是不是攪亂骨頭放了，不然她怎麼老是這樣針對她。
“當上程太太了嗎？當初你爲了程子昊可是連孩子都願意生！”
她一字一句，句句都是當年的事情，蔣夢曦知道當年她追程子昊的事情讓很多人都唾罵，但是像王麗這種死死咬着她不放的還真沒有。
王麗的指甲很長，捉着她的手腕，指甲劃在她的皮膚上有些疼，剛想開口，就聽到身後的傳來冷冷的聲音：“阿勁在找你，蔣夢曦。”
“媽媽！”
她一回頭，就看到蔣勁往自己身前走過來，程子昊跟在他的身後，視線在她的身上微微一頓，最後落在王麗的身上，眉頭一皺，神色漸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是，王麗？”
他聲音冷硬，面無表情地看着王麗，說出口的話卻帶了幾分滲人的凌冽。
“程，程老師？”王麗怎麼都想不到，蔣夢曦和程子昊會真的在一起，看到程子昊的時候她整個人臉色變了又變。
最後看了看被他擋在身後的蔣夢曦和蔣勁，勉強地笑了笑：“程老師，我想起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了。”
話落，逃荒似得走了。
蔣夢曦看着王麗落跑的身影，只覺得大快人心，她並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她只是想讓當初那些覺得她癡心妄想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堅持做不了的事情。
對上程子昊的眼神，聳了聳肩，牽着蔣勁走到他身旁：“回去吃飯唄？”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抿了抿脣，沒有說些什麼，擡腿往餐廳的方向走。
她從蔣勁房間出來的時候程子昊正坐在沙發上，右手託着額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專注得她走過去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