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昊不像其他的老師，他找到她之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然後坐到她的對面，跟她一樣要一杯一模一樣的奶茶。
很多時候蔣夢曦都會被他分走注意力，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地看書，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回去上接下來的課。
有一次程子昊接了個電話，走出前將錢包給她讓她去結賬一起回學校。
她也是那時候才發現他錢包裡面的照片，那是張有些舊的照片，可是不難看出裡面的兩個女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程子昊將那張照片放在錢包裡面很久了，甚至結婚後她都仍舊能夠看到，所以以至於幾年前她看到夏琳的時候沒有半分的底氣。
她和程子昊交流很少，以前是作爲師生，後來儘管是結了婚，也不過是因爲蔣勁還有她恬不知恥的執着。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有個妹妹，他也從來都沒有提及過，所以當初只以爲能夠將照片一直放十多年，必定是很重要的人。當初只以爲是夏琳，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旁邊的那個女生到底是誰，比起她自己真真切切見過，還揚言說自己是程子昊初戀的夏琳，另外一個只讓她在照片上見過的人，微不足道，也遙不可及。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程子昊留着那樣的一張照片到底是爲了誰。
程子昊的眼眸微微動了動，低頭看着她卻是滿臉的笑意：“吃醋了？”
“愛說不說。”
她臉上一紅，將錢包合上直接扔到他身上，掙開他擡腿想要走人。結果被她長臂一伸，又給撈了回去。
她有些彆扭地掙着身體，剛想開口讓他放開自己，就聽到程子昊的聲音自耳邊徐徐而來：“子清和夏琳同齡，我們程家和夏家又是鄰居，兩家人的感情很好。子清和夏琳一起長大的，他們兩個人就好像是雙胞胎一樣，什麼事情都是一起做的。子清出事的時候我除了她的百日照之外，連她一張的單人照都找不到，她所有的照片幾乎都有夏琳。而且夏琳和我在一起過，我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一字一句，大概是她認識程子昊以來說得最爲長的一段話了。
蔣夢曦只覺得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燙，她動了動身體，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你從來沒有說過你還有個妹妹。”
程子昊隱隱地笑了笑：“你也沒有問過啊。”
她訕訕一笑：“好像是哦。”
以前的蔣夢曦太小心翼翼了，對於程子昊，即使自己心裡面有千萬個疑問，她就算是自己難受，也絕對不會問出口。
就好像剛剛結婚的那一段時間一樣，她每隔幾天就能夠收到夏琳寄過來的照片，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和程子昊說過。
她知道，那樣的一段婚姻是自己求來的，她不想自己親手毀了。她一忍再忍，百忍成鋼，卻從未想到，最後還是毀在了自己的手上面。
她沒有繼續開口，只是擡手蓋住了自己的臉。
程子昊卻好像沒說夠一樣，擡手撥開她的手又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夏琳，或許有她的原因，但是她不是主要原因。我從未給過你半分的安全感，所以你纔會一點都不相信我，這是我的錯。”
他頓了頓，拉起她放在大腿上搭着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低頭像小狗撒嬌一樣蹭着她的臉：“夢曦，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給我一個機會，彌補我曾經的過錯。”
她低着頭，沒有說話，緊扣的手指根根相貼，體溫相交。
窗外的煙火不斷，她咬着脣，半分的聲音都沒有透出來。
其實說不清楚這時心裡面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對程子昊的感情，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今天，她都沒有加裝自己不愛程子昊。
她不過是，用十年的時間，學會了心平氣和。
程子昊的話就像是一個石子，扔到她的心裡面去，掀起圈圈的漣漪。
抱着她的人動了動，舌尖捲過她的耳垂，她微微一顫，只聽到耳邊碎碎的聲音傳來：“夢曦，我們——”
程子昊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蔣夢曦擡手就推開了他，跑去拿手機。
來電顯示是越洋號碼，她一想就想到了是蔣勁。
手按下接聽鍵就聽到蔣勁的聲音傳來了：“媽媽，新年快樂。”
她走到沙發前，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了下去，聽到蔣勁的新年祝福不禁彎起了脣角：“新年快樂，阿勁。”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耳邊傳來醇厚的男音：“阿勁？”
程子昊已經在她一旁坐下，伸手又將她抱了回去。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才繼續對電話那端的蔣勁說道：“在美國習慣嗎？太奶奶身體還好吧？”
她絮絮叨叨地問了一遍，然後纔對蔣勁說道：“你跟你爸爸聊幾句。”
說着，將手機遞給身後的程子昊：“阿勁。”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接過手機，只是開口喊了一句“阿勁”，然後她都是聽到他單音節的迴應。
她不知道兩父子在聊些什麼，她出國的四年，蔣勁和程子昊的關係似乎好了很多。她擡頭看着程子昊，只能看到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還有——不怎麼好的眼神。
走神間，手機又塞到她的手裡，程子昊看着她淡淡地交代了一句：“我媽。”
她點了點頭，連忙將手機拿到耳邊：“伯母，新年好。”
“新年好，夢曦。我們在這邊都挺好的，不用擔心。昊昊有個小假期，你們去個短途旅行吧，別老是窩在家裡面了。”
歐麗柔一字一句地吩咐着，她只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燙，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程子昊，這傢伙到底跟他媽媽說了什麼！！
程子昊卻突然笑了笑，原本扣在她腰間的手突然間動了起來，蔣夢曦身體一僵，連忙擡手按下那隻作惡的手。
她咬着牙，極力纔沒有讓自己的聲音變樣：“好的，伯母。”
“夢曦，昊昊他，他也不容易，希望你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剛想開口，卻覺得耳邊一軟，那溫溫的氣息打上來鑽着耳郭，蔣夢曦只覺得整個人都僵硬了，擡手狠狠地掐了掐程子昊的手，“我會的，伯母。”
幸好歐麗柔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說了幾句便又掛了電話了。
她剛把手機放下你，程子昊突然之間就將她撲在沙發上了，這時候那窗邊突然極大的一束花火升上來，她眉頭一皺，連忙將身上的人推開：“你幹什麼！”
程子昊看着她眉頭微微一挑，笑得有幾分痞裡痞氣：“你難道不覺得阿勁缺了些什麼嗎？”
她怔了怔，努力地想了想，蔣勁自從被程家認回去之後，什麼都不缺啊，她想了半響，都沒有想到，看着程子昊有些好奇：“缺什麼？”
他嘴角微微一勾，笑得有些張揚，蔣夢曦愣了愣，只聽到他低着頭，附身在她的耳側輕聲說道：“缺了個弟弟或者是妹妹。”
蔣夢曦耳根一燙，擡手用力將他推開：“滾！再耍流氓你給我回你自己窩裡面去過年！”
她冷着一張臉，人已經站了起來，拿起一旁的遙控器，起身去開了電視，然後抱着抱枕自己坐到了另外的一張單人沙發上。
程子昊看着她眉頭微微皺了皺，沉思半刻之後走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對着身側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蔣夢曦招了招手：“你過來。”
她看都沒有看到，轉到央視，“不過！”
他臉色微微一頓，半響又繼續開口：“我想抱着你，你四年都不願意見我一次。”
沒有了以前的冷硬淡漠，沾染上幾分拖曳的尾音，倒是讓人聽出了幾分哀求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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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蔣夢曦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程子昊這個大悶騷，她今天保準會從沙發上掉到地上。
只不過這幾天程子昊偶爾的這種不要臉的撒嬌賣萌行爲她已經習慣了，完全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一心一意地看着不遠處的電視。
程子昊也不再說話了，客廳裡面安靜得就只有電視的聲音，她有些好奇程子昊怎麼了，回頭就看到一片的陰影，連驚呼都沒有來得及喊出來，程子昊就騰空抱起她了。
蔣夢曦心下一驚，連忙擡手要掙扎，他卻已經抱着她往沙發上坐了下去，“別動，我就想抱抱你。”
說着，擡手圈着她的腰身，下巴緊緊地擱在她的肩窩上。
蔣夢曦微微一怔，最後也仍有他動作了，乾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安安心心地看着電視，反正有個人工暖爐，總好過她自己一個人手冷腳冷的。
程子昊這一次倒是安分，說只是想要抱抱她就只是抱着，也不動作，她一開始還擔心他會不會中途搞小動作，結果半個小時的觀察發現，是她自己多心了。
沒辦法，敵人太狡猾了，她不得不多加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被吃幹抹淨。
窗外的鞭炮煙火聲，接連不斷，屋內的春晚小品聲，蔣夢曦第一次覺得心口踏踏實實的。
二十九年來的人生，她第一次覺得，原來過年可以這麼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