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邪歸正,既往不咎?”黃鐘公聽了這話,彷彿聽到什麼好笑話一樣,竟然笑出聲來。“老夫也活了一把年紀,難道是耳朵出了什麼問題?既往不咎這話,居然是從你任老教主口中說出來,當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可惜啊,你縱然想要既往不咎,黃某卻不想做你的手下。”
黃鐘公說到此,站起身來,用手點指。“東方兄弟,你們人人都道他是個癡兒。我卻知他胸有大志,非我等所能豈及。只可惜生不逢時,他的志向註定難以實現。不過他有一顆想飛之心,而你們卻連這心都沒有。老夫若是今日屈膝歸順,也無非是做一個你任老教主的招牌,顯示你如何仁厚,不念舊惡,以便讓其他長老乖乖歸順而已。黃某卻不想做你的這個幫手,看着你重掌聖教,讓聖教好不容易煥發的活力,再度消失。日月神教的琴仙只能是我,我決不會居於曲陽之下。”
說到此他反手之間,手中已經多了一口匕首,一刀直插自己的胸膛。他這匕首鋒利無比,這一刀又是用盡全力,一刀入胸當即氣絕身亡。
任我行見黃鐘公自盡,臉上也不見什麼表情,只是哼了一聲“不識擡舉。”他又看向黑白子,“二莊主,你待如何?你放心,若是你想自盡,老夫絕不阻攔便是。”
黑白子道:“教主,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論武功我不在大哥之下,論智謀我猶有過之。便是聖教之內。論起運籌帷幄,能勝我的也無幾人。當年東方不敗發動兵變,這裡面便有我運籌帷幄,設計用謀。若要我歸順,不知能做什麼職務。”
鄭國寶道:“丁堅、施令威二人,因爲倒戈一擊有功,每人都可授一個錦衣總旗的身份。他日再立功勞,因功遞補,按規矩升賞。梅莊今後也交給四莊主打理,這是早已說好之事。不能修改。二莊主若肯歸順。我想老爺子會在教裡,給你留一個好位置。”
見官身無望,黑白子轉頭看向任我行。“教主,昔日我佐東方。可令東方一朝登位。我若佐教主。保證教主也能復位成功。”
“放肆!教主他老人家深得人望。萬衆歸心。只要打起旗號,各方教衆必然甘心聽令,東方不敗篡逆小人。必然被教衆羣起而攻之。有你沒你,有什麼區別?”
向問天開口呵斥,任我行倒是面色如常。“向兄弟,你也不必誇我。若是教衆真那麼歸心,當日敗的就不會是我了。黑白子,你若是肯歸順於我,老夫今日就先留下你這一身功力,他日給你個長老來做。這長老是十長老之位,不是省鎮長老,更不是外委,而是實打實的真長老。你意如何?”
黑白子聽到保留一身功力幾個字,身子一震,那份倨傲神情,也自收斂起來。點頭道:“屬下定當追隨教主鞍前馬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黃鐘公的死屍由幾個洋兵拖着下去處理,梅莊歸順的護院,也都進行了整編,編入了任盈盈的親兵隊以及錦衣衛的軍餘隊伍裡。任盈盈將隊伍交回自己父親手中,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鄭國寶湊過來,一臉壞笑“盈盈,你看這大事咱都半完了,是不是哪天,把咱的事抓緊辦了?”
任盈盈固然是個大齡聖姑,又是魔教中人,不講究普通俗禮。可是真一提到這事,仍是羞的面紅耳赤,“那事得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一頭就鑽進人堆裡,逃也似的不見了蹤跡。
任我行被囚十年,今日獲得自由之身,夜晚之時,自是準備了一桌豐盛酒席作爲慶祝。酒席散去,鄭國寶邀了任我行父女二人飲茶,任我行喝了一口茶水,閉目品味了半晌“好茶啊。雖然一直在杭州,可是階下囚,哪裡喝的到這麼好的茶湯?國舅,你可是想問黑木崖的消息?”
“老爺子真是個解人,晚輩身上擔着什麼差使,您想必也知道。這黑木崖的消息於我而言,意味着什麼,您也該明白。”
任我行道:“是啊,你身上擔着訪查魔教,掃蕩妖邪的差使。按說見了老夫這樣的人,就該一聲令下,暗器火槍,無所不用。所用之物,理應淬毒。能活擒最好,不能活擒也應擊殺。老夫的一顆首級,怎麼也能換上千兩之賞,官升一級。至於盈盈,一女流,不算什麼。納女殺父,於做大事者而言,也算不得什麼。老夫似你這年紀時,類似的事幹的多了。你能手下留情,老夫甚是感激。只是老夫還是要問一句,你對聖教的將來,是個什麼打算?你既要助老夫復位,又要掃蕩聖教,這兩者之間,又該如何自恰呢?”
“老前輩這話問的好。魔教背反朝廷,爲非作歹,又意圖不軌,必須要一掃而光,這個沒的商量。”見鄭國寶說的斬釘截鐵,任盈盈花容失色,手已經下意識的摸向腰間,若當真這男人要對父親下殺手,那拼着同歸於盡,也要保住父親安全再說。
“不過魔教要滅,聖教可存。反朝廷的魔門倒下去了,一個多年以來,一心拱衛朝廷,在暗處護衛大明的聖教,不但要存,還要發揚光大,朝廷還要給政策,給資金,給技術。”
在鄭國寶描述下,一個自洪武應天建都以來,始終躲在暗影之中,秘密護衛大明朝廷的神秘組織,就這樣浮出水面。這個組織成員忍辱負重,甘背罵名,不圖名不圖利,只求江山太平,萬民安康。前仆後繼,奮不顧身。
這個聖教裡,匯聚了三教九流,各門各派的精英人才。不管是武功、暗器、用毒、陣法乃至修真幻術,全都應有盡有。每當大明出現了巨大危機,或是地方出現了超出捕快們常識的案件時,就會有聖教出面接管。
在與各種妖邪的戰鬥中,無數的聖教中人永遠的倒下了。但是他們不求待遇,不要撫卹,受了傷不要湯藥,不想升官,不想發財。只想要保衛朝廷,捍衛大明,屠蒙滅倭。
任盈盈聽着鄭國寶的敘述,搖頭道:“一個兩個這樣的瘋子好找,像你說的這麼多瘋子,去哪裡找?”
“盈盈,這你就不懂了。這個故事不怕離奇,只怕沒人看。到時候這故事在知己小報上一登,保證江湖俠少們看了熱血沸騰,說不定還有人到處去問,這聖教是怎麼個加入法呢。”
任我行道:“國舅是想把神教,打造成聖教?”
“不錯。若是想要安心發大財的,就給我加入聖教。若是還想要造反的,那就只好去死了。而想成爲聖教,也很簡單,註冊。”
“註冊?”
“是啊,註冊。編戶齊民,編入民籍,把自己的住址,親族的住址都登記上,從此安心爲朝廷所用,朝廷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安心聽朝廷的話,跟着萬歲走,我保他一世富貴。”
任我行聽的明白,這分明就是替朝廷找一羣乾溼活的。當初洪武設錦衣衛,就是爲了找一羣人來乾溼活,如今隨着錦衣體制與當初大爲不同,錦衣衛乾溼活越來越不方便,最多是打廷杖時下點黑手。鄭國寶這心意,分明是要把聖教扶植成替朝廷或者說替天子乾溼活的組織。
他點頭道:“若是能借此東風,把聖教洗白,也確實是功德無量之事。鄭國舅肯給這麼優厚的條件,投桃報李,老夫也應有所表示。只是老夫要說,黑木崖從來不存在,不知國舅是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