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極其豪綽的房間,一支古樸典雅的三足腹鼓式阿拉伯文香爐中正嫋嫋升起一縷縷幽香的清煙,隱隱約約從酒廳傳來的音樂,更加顯出了房間裡靜謐。地上鋪着厚而柔軟的波斯地毯,踏上去軟軟的毫無聲息。
隨同沙洲商隊趕到這裡的拓拔明德赫然在場,他恭敬地站定,微微欠着身,向懶洋洋地偎在金色靠背的大椅中的哈里蘇丹輕聲稟報着:“殿下請放心,我已經得到了沙洲商人充份的信任,等他們採購了貨物返回沙洲時,我會跟着他們一起回去。等殿下的大軍趕到嘉峪關時,我會竭盡全力,從裡邊把門打開。”
哈里蘇丹懶洋洋地撫摸着一隻同樣懶洋洋趴在他懷裡的貓兒,他坐在光線陰暗處,叫人無法看清他的模樣,微暗的光線下,只有那貓兒綠瑩瑩的一雙眼睛發出神秘、詭異的光彩。
“你做的很好!回去的時候,可以多帶一些戰士,用……購買的奴隸的名義。爲了不叫人覺得奇怪,我會給你多選拔一些女戰士,她們的身手可絲毫不比男人差,呵呵呵……”
“遵從您的意旨,殿下!”
貼木兒軍中是有女兵的,儘管數量較少,而在此之前阿拉伯世界的女性戰士,大約要追溯到十字軍東征時代纔有記載。在此之後,仍然使用女兵的大概就只有貼木兒汗一人了,儘管那些女戰士做爲女性似乎要比男人先天上弱一些,可貼木兒軍中的女兵就像神秘的亞馬遜女戰士一樣,很常驍勇,近身肉搏也絲毫不比男人遜色。
哈里蘇丹又道:“你送回來的有關明帝國輔國公楊旭的情報非常準確,索牙兒哈派出去的人馬找到了他們,目前雖然還沒有那個楊旭的準確消息,不過他還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很可能……他已經死在沙漠的某一個角落,成爲禿鷲和狼的腹中食了,這件事,你是首功,我會如實稟奏大汗的。”
拓拔明德欣然道:“多謝殿下,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是半信半疑,當時只是想着,縱然只有一線可能,也值得試探一回,想不到竟然真的……,呵呵呵……”
哈里蘇丹微笑道:“這世上有很多秘密,被人珍而重之地收藏着,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秘密,有時候,一個喜歡打瞌睡的侍從、一個偷吃東西的廚師,偏偏就掌握着它。聽說那個明人在明軍中還有親戚?要好好利用他!”
拓拔明德欠身道:“是,殿下!呃……,殿下,眼下大明派到西域來的國公失蹤,勢必會給他們造成相當大的混亂,您看是不是在我上路之後,就馬上發兵?這個時機非常難得。”
“不!不不不!”
哈里蘇丹莞爾搖頭:“你錯了,親愛的拓拔明德,鎮守甘涼的一直就是宋晟,甘涼的軍隊掌握在他的手裡,那個楊旭是明國皇帝派到甘涼去的代表,他死了固然很是打擊明軍士氣,卻絕不可能撼動甘涼的防禦,相反,戒備這時必定更加的森嚴。孤軍深入是很危險的,穩妥地辦法是,我應該等我的叔父率領左路軍趕來匯合,然後聽從大汗的指示!”
“是!”拓拔明德深深地彎下腰去。
哈里蘇丹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去酒會吧,和其他的商人一樣,儘管喝個痛快,一會兒,我會過去!”
拓拔明德又彎了彎腰,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酒會上,貴客雲集。
豪會的宴客大廳由不同的人羣自然而然地劃分成了幾個區域,本城的豪紳權貴佔據着宴會廳的中間部分,他們彼此熟稔,高聲談笑,旁若無人。
從其他各地趕來的客人主要集中在左側,那裡有許多寬大舒適的坐椅,還有許多侍酒的妖嬈舞姬,遠來的客人如果沒有熟悉的朋友,就由這些可人的美女陪伴,在那裡竊竊私語,飲酒作樂。
左側則是一大羣從沙洲、瓜洲等地趕來的行商,有這一批趕來的拓拔明德、嬴戰等人,也有以前過來,逗留於此還不曾離開的,他們有些人比較熟悉,不熟悉的因爲人種相同、語言相同,簡短交談之後,也會覺得比較親切,自然而然就聚到了一起,從他們談論的話題來看,明顯都是圍繞馬上就要開始的這場戰爭。
戰端一開,對他們衝擊最大,也難怪他們最爲關注。
商人們有的攜着女眷,有的帶着管事或通譯,濟濟一堂,而今日宴會的主人阿格斯一身高貴典雅的華服,舉着酒杯不斷遊走在宴會廳裡,時而停下與人攀談幾句,敬一杯酒,可他明顯有些心神不屬,總是下意識地去看門口。
他是宴會的主人,今日所有的客人都爲他而來,按照中國人的說法,今天他是老壽星,全場最矚目的明星。可是,他邀請了索牙兒哈,這風頭就立即被人搶走了,哪怕這個人還沒到。
在最爲他們所重視的生日宴會上,能邀請到一個重要的權貴人物參加,無異是極其光彩的事,可是這樣的權貴人物一到,馬上就會奪走他全部的光彩,成爲所有人奉迎巴結的對象,而本來的主角淪爲配角,卻還樂此不疲,人類有時候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
“姑娘蘭心惠質、姿容婀娜,叫人一見傾心。宴會之後,我想請姑娘你到我的房間,結風露之緣,巫山雲雨,共謀一醉,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呢?”
身在這般環境,于堅似乎也變得優雅斯文起來,拓拔明德是個慷慨的主人,已經囑咐他,如果看中了哪個女人就可以帶回自己的房間,一切費用由他支付。于堅在酒會上轉悠了半天,看中了一個豐盈性感的棕發美女,這個美女也懂得一點簡單的中文,兩個人廝混熟了之後,于堅就壯起膽子提出了要求。
美女眨眨眼,沒有說話。
于堅以爲她有些羞澀,於是又絞盡腦汁措了些新詞,學着那文人雅士的作派,斯斯文文地道:“姑娘娥眉秀曼,身體妖嬈,胡某一見傾心,欲求一宵歡好,纏頭之資必不短少,尚望姑娘憐我一片心意……”
于堅半通不通又說一遍,那姑娘又眨眨眼睛,期期地道:“你的話,聽不懂!”
于堅大爲泄氣,瞪目道:“跟你睡覺,多少錢?”
那姑娘這回聽懂了,向他嫣然一笑,豎起三根手指,暱聲道:“三枚銀幣!”
于堅大喜道:“成成成,既如此,我們先去快活一番再回來!”說完拉起那美人兒就走。
兩人匆匆行向門口,門口客人絡繹不絕,二人出去,旁邊正有三人進來,擦肩而過,一個急於一親美人芳澤,一個正向廳內張望,彼此竟未相視。
這進來的就是夏潯,帶着西琳和讓娜和他的通譯阿呆。
夏潯穿着一身華美的長袍,鬍鬚也修剪的十分漂亮。西琳和讓娜錦裙筒靴,頭髮挽着當地女人的髮式,修長優雅的頸子、嫵媚動人的面龐,在夏潯做出她們將與自己同房而眠的決定之後,她們芳心有屬,更加的容光煥發,在那燈光下,一張俏臉粉光脂豔,令人驚豔。
夏潯隨意一掃,看到左側的客人多是中原人面孔,便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嬴戰夫妻兩人有說有笑的正走過來,不想夏潯帶着西琳和讓娜也正走過去,迎面撞見,彼此各吃一驚。
嬴戰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潯,有些張皇失措,他實在沒想到能在阿格斯的生日宴上遇到夏潯這個假商人。妙弋也沒想到還有見到夏潯的機會,雖說這夏潯並非楊旭,已然去了她一塊心病,可是他的相貌畢竟與楊旭一模一樣,一看見他還是由衷的不自在。
夏潯剛剛看見他們時,也是下意識地一呆,隨即便醒覺過來,不該露出彼此相識的神態,忙收回了眼神,若無其事地從他們旁邊走過,嬴戰頓時會意,忙也一拉妙弋,雙方錯肩而過的當口,門口走來兩個矯健魁梧的衛士,往左右一站,揮手清開了道路,索牙兒哈施施然地出現在門口,同時有人高聲喝道:“索牙兒哈將軍到……”
大廳中嗡嗡交談的聲音頓時一靜,所有人都向門口望去,阿格斯大喜過望,滿臉榮光地迎上去道:“將軍大人,歡迎!歡迎之至!”
“恭喜你,阿格斯!”
索牙兒哈很給他面子,一張滿是橫肉的大臉硬是擠出一副笑容,同他擁抱了一下,才舉步向廳中走去,阿格斯忙顛着小碎步跟在他旁邊,好象一隻走在老虎旁邊的狐狸,用亢奮的腔調大聲喊道:“各位,各位!阿格斯有幸邀請到尊敬的索牙兒哈將軍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了,大家請歡迎!”
夏潯等人在有人高呼“索牙兒哈將軍到”的時候,便都轉過身來,看着門口,索牙兒哈大步走進宴會廳,後邊還跟着一堆人,夏潯一眼看到其中赫然有那個阿里,和他臂彎裡挎着的黑美人兒奧米坎貝兒。
阿里的身材很高大,他站在人羣裡,只是環顧一番,便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客人,然後他就看到了夏潯,於是他微笑着,挎着他的女伴向夏潯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