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番話的時候,唐栩栩的口吻其實一直都很平靜。
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那樣。
她可以抽身事外,用一種旁觀者的語氣輕描淡寫地來描述這一切……哪怕每多說一個字,是在揭傷口的一個疤,是在往心尖插一枚針。
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好像密密麻麻的鋼針扎得多了,會喪失痛覺,從裡到外都變得麻木。
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一段謊言下的婚姻,一個早已心有所、欺騙了她的感情卻不愛她的丈夫……
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甚至是惡意的。
不過是寥寥幾句話,爲了把前因後果講清楚,唐栩栩概括得很簡單,並沒有特別的情緒夾雜在裡面……像是在播放着一個無聲的老電影,明明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卻遙遠得彷彿是輩子的孽緣。
莫微羽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無法完全感受到唐栩栩在得知真相那一刻的極端痛苦和憤怒!
眼下,僅僅只是聽她這樣講着,她都已經心疼得不行了!
“栩栩……”
握了握唐栩栩柔軟的手,莫微羽輕輕地喚了一聲,有種想要把她抱進懷裡好好安慰的衝動。
女人的手指很長,她的還要纖細,指甲蓋永遠塗着鮮麗的大紅色,將指尖的皮膚襯托得愈發蒼白如雪。
唐栩栩低着頭,同樣在看自己手背的指甲。
刺目的紅,濃郁得宛如從心頭滴下來的血……一滴一滴,一共十滴,十指連心。
“那個女人在不久之前,終於從植物人的狀態甦醒了過來……她知道了我和白晏禮結婚的事,在逃脫伯父的掌控後,第一個找了我。”
“是她告訴我,伯父用她威脅了白晏禮。”
“要他在一年之內跟我結婚生子,否則……伯父斷了她的護理,讓她自生自滅!”
“所以,白晏禮是爲了保住她的命,才費盡心思地追求我、跟我結婚的。”
“原本一開始,我是不相信那個女人的一面之詞的……可是我去質問白晏禮,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嗎?他說,那不重要……呵呵,是不重要,對他來說當然不重要……”
……
莫微羽看着她的臉,臉滿滿都是笑,一雙眼睛晶瑩閃亮,卻像是要掉下淚來。
可水光始終只在眼眶裡打轉。
沒有真正落下。
彷彿女人眼底的淚光只是她的幻覺……但這種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的樣子,看着卻更叫人難受。
莫微羽到底還是把她摟在了懷裡,讓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
“所以……你跟白牧野牀,是爲了報復白晏禮?”
“我想看他後悔的表情……”唐栩栩低低道,“哪怕只有一點點,可是……他沒有,終究是我奢望了。”
那個時候,她被白晏禮扔在浴缸裡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又被他壓在牀狠狠地教訓。
兩個人的身體貼得那麼緊,那麼親密……最激烈的時候,她抑不住睜開了眼,一擡眸看到了頭頂方……男人那張冷峻得沒有絲毫情慾的臉。
她壓着聲調,刻意用一種嬌笑的語氣問他。
“後悔嗎?”
白晏禮卻只是更發了狠地加重了力道,緊抿着薄脣一字不發。
唐栩栩心無限失望……是她想太多了,他心尖的那個女人,從來不是她,又怎麼會後悔呢?算看到她和白牧野了牀,他最多也不過是一個男人自尊心受挫後所激起的慍怒罷了。
莫微羽輕輕擁着她,不敢太用力,好像她是個一碰碎的陶瓷娃娃。
“這樣做,值得嗎?”
唐栩栩幽幽一笑。
“至少我可以徹底死心了,不是嗎?”
莫微羽沒再開口,又聽唐栩栩問了一句。
“你呢?你真的要和歐爵結婚嗎?聽說婚期定在了下個月……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歐爵那樣的身份和背景,太危險了,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你……”
她知道從小顛沛流離的生活,讓莫微羽一直都很嚮往歲月安好的平淡生活,穩定而恬靜。
然而生活總是不斷地把這個女人捲入一個又一個的漩渦當。
如今,更是推到了風口浪尖的位置!
一旦莫微羽嫁給歐爵,嫁到歐家,以後的生活……想來只會在宮家的時候更加水深火熱,尤其歐爵還有秦若芊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妹妹,令人防不勝防!
“我沒有選擇,只能嫁給他。”
莫微羽也不隱瞞,直接承認了下來。
微微一頓,又似乎笑着問了一句,“你會來當我的伴娘嗎?”
說這話的時候。
陽臺的門恰恰被推了開,兩個男人大概是呆不住了,徑自推門走了進來。
聽到莫微羽這樣問,霍霆琛腳步一頓,擡眸看了過來。
白晏禮也跟着投來了目光,看向的自然是莫微羽身前的那道單薄身影。
唐栩栩也沒在意他們兩人的走近,只輕笑着懶懶回道。
“我都已經結過婚了,怎麼給你當伴娘?”
“沒事,”莫微羽揚起眉梢,不以爲意,“……反正我也是二婚。”
話音落下。
霍霆琛的眸色暗了暗,俊臉的神色顯得有些不太好看。
唐栩栩這個女人大概是有毒。
看到霍霆琛驟然冷下的神態,她還不忘往某人的傷口撒把辣椒、再撒把鹽——
“那這樣的話……到時候要不要叫霍霆琛一起,給你們當伴郎?”
聽到這話,霍霆琛的臉色瞬間更陰沉了,霎時間連帶着整個房間的氣壓都降下了一大截,空氣稀薄地令人生出了窒息的錯覺。
陽臺的門還開着。
一陣冷颼颼的海風颳進來,又鹹又澀……呼吸在口鼻間,似乎還帶着微微的苦澀。
莫微羽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突兀地笑了笑。
似乎覺得那樣的場面非常滑稽。
頓了頓,她纔開口道。
“算了……他都快三婚了,別來給我添晦氣了……”
說這話的時候,莫微羽的口吻儼然是滿滿的嫌棄。
霍霆琛的臉色一時更黑了。
…
說話間。
外面的房門卻突然被‘砰’的一下,重重地推了開!
緊跟着不請自來走進一個女人,筆直朝着套室內間的牀邊疾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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