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 女人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因工作多日緊繃的神經在溫水作用下逐漸鬆懈,哪知道休息時間仍有叨擾。早知道關機好了。
她不願接電話,打算掛斷。卻手滑, 不小心接通了。呃……煩人。
“能聽見麼?你好, 請問你是薛一琴?”
“我是, 請問你是?”
“我是唐諾的室友黎佳佳。聯繫不上唐諾!她兩個晚上沒回寢室, 前天晚上出門後一直沒回, 打電話、發消息也不應聲,我很擔心她!”
聽到這,薛一琴從浴缸裡坐起身, 如凝脂般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確定她不是回家了?”
“關鍵是, 我聯繫她老公也聯繫不上, 數學系的都說昨天一整天沒見過她!他們昨天有課!”
“呃, 你別急,我從啼琅內部聯繫應堯之, 你繼續聯繫唐諾。”
薛一琴顧不得時間把面膜從臉上撕下來,打唐諾的手機果然是關機,微信不回覆,□□頭像灰色狀態。調出曾直愷的電話號碼,顧不及他今天下班後是要去一次父母之言、生命難以承受之重的相親宴。
手機嘟過兩聲後被接起, 看來曾直愷不是很滿意這次的相親對象。
另一頭, 曾直愷這邊確實進行得如同一場戲。
“曾先生的工作和月薪倒真是神秘。我不是沒見過top2大學出來的, 三十好幾仍在國企拿幾千薪水。就是不知道曾先生的工作福利和穩定程度比不比得上。”
女子走到窗前, 恰好看到下方一輛灰色路虎·全新攬勝星脈。
“我猜那輛車的主人, 該是個成功人士。曾先生,你工作這些年, 買車了嘛?”
曾直愷保持着良好的修養,不搖頭也不點頭。
手機屏幕亮起,看到“薛一琴”三個字閃爍,他心裡頭簡直有給她加薪的想法。
“喂?”
“老曾,你能聯繫到應堯之嗎?”
“你聯繫應主管做什麼?”
“急事,你別管,急事!”
“哦。我還有事,先掛了。”
“等等,等等,我家諾諾聯繫不上了。”
曾直愷深呼吸一口氣,見對面女子明顯對他接電話的行爲不悅,他特意放緩語氣,貨真價實一字一句:“你、聯、系、不、上、他、太、太,就、晚、點、再、聯、系。”
“她不會這樣的,一定是出事了。”
“薛一琴,應主管出任務我們都知道,你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
“老曾,去啼琅,聯繫應堯之。”
應堯之出差期間可能中斷一切通訊設備,但啼琅總部一定有聯繫到他的辦法。
曾直愷鼻頭翕動,掛了電話,“抱歉,咱們得下次再約。”
女子挑眉,“這頓飯……?”
“你稍等。”他掏出錢包夾子,走到前臺結算。
不多時,走回來,對女子說:“一共吃了483,咱們AA每人241.5元,我是男人,多的一元我出,你給241就好。”
曾直愷將242元遞給她,轉身先行離去。
女子當場愣半晌,關於相親遇到一個奇葩男的朋友圈已經措辭完畢。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恍然大悟跑到窗前,便見路虎已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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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堯之到北東處執行任務,當地領導攜一羣人來接待。
看着來的軍方一把手容錫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的模樣,哪裡還能想起大學時他意氣風發,帶領他們這羣新兵蛋子晨練的情景。
容錫腆着肚子,看到老熟人也有那麼點兒不好意思,“堯之,好久不見。你、你身材保持得不錯啊。”說完,縮了兩下肚子。
算了,日積月累,縮不進去。
應堯之彷彿看到即將到來的每位男性無一逃脫的中年發福噩夢。
“容錫,好久不見。我這次來……”
“誒,你小子好容易來一次,今晚不談工作,明天才是你的主戰場。我們領導已經在康添樓給你準備了一頓,接風洗塵,哥幾個,走着。”
北東這一塊的國家邊境,因爲地理位置和氣候問題,有些事抓更緊——比如思想教育和領土完整,有些事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有鬆有緊,張弛有度,方能更佳行事。所以一羣高層幹部都發福了。
容錫和應堯之是校友老熟人,在中間走着。
前頭後頭還有幾個級別稍微次一點的,偶爾跟他倆說幾句話,對比壹市和北東的福利待遇差異。真正的大佬要等他們到康添樓才能見着面。
飯沒吃上,三杯白酒下肚。熱氣從喉嚨管,沿着那條線彙集到胃中。
應堯之號稱“撲克臉”,在座的大都知道他背景和脾氣,來灌酒的人不多。可苦了來自南部戰區、模樣憨厚的樂巖。一羣人嘻嘻哈哈,說着官話。
後來轉戰娛樂場所,就走康添樓內部通道。
應堯之不無感慨的對容錫說:“我知道你啤酒肚的來源了。”
容錫嘿嘿笑,舔着肚子,進包廂後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拿着話筒。“謝謝謝謝,小彭,給我點一首《小白楊》。”
……
深刻感受一番來自北東的熱情,應堯之第二天勤勤懇懇上崗,力爭早些回壹市。畢竟他還有老婆在家等着。
實際上,應堯之這次主要起操練和技術傳遞的作用,另外身邊和他一起出差的樂巖,號稱我國第二爆破能手。二人協作,對北東新起的一支隊伍進行特種訓練。
身上的秘密傳呼器響起時,正趴在樹上的應堯之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三下。
不吉的預兆。
他打開傳呼器。
“啼琅3號線,今日多雲轉晴。”應堯之淡漠的嗓音透過空氣的共振變成電波傳過去。
“啼琅個屁,應堯之,唐諾不見了!”薛一琴的性子一向沉穩,少見這般一驚一乍,此時呼吸帶的喘氣聲都清晰可聞。
應堯之手滑了一把。“說清楚。”
另一頭薛一琴在氣暈的邊緣,應堯之反應沉穩大氣不喘一個,自己老婆丟了不帶急的?!她更加確信唐諾是個受虐狂,家中夏天不需要開空調,因爲應主管渾身散發涼意,自動製冷。
薛一琴儘量詳盡地拋出她瞭解的訊息。
應堯之深吸一口氣,捏着傳呼器的手掌心滲出細汗。閉目沉思稍許,低沉着嗓音開口:“139××××××××,趙卿,你聯繫他。再報警。”
趙……卿?薛一琴聽過此人大名,最近被調到壹市的思想工作者,明降暗升,不日便有在肩章上再添一星的可能。前不久來啼琅視察,若她沒記錯,人事部林衫宜是他女朋友。
“你什麼時候能趕回來?”這還是薛一琴頭一回用這樣不遜的語氣與上司交流,平常他們除了畢恭畢敬的工作也不會有別的交集。
“抱歉,這邊工作未完成我無法回來,趙卿會代我處理。”
“……”
薛一琴恨恨掛斷電話,低啐一口,忍不住對曾直愷說:“等我找到唐諾,一定要叫他們離婚。”
應堯之掛了電話,對身邊的兄弟說:“加大進度,我明早八點前必須趕回壹市。”
打醬油的兄弟冷汗直流。
眼前的一切有些渙散,應堯之閉上雙眼,發現心中已經亂得一團糟,無數種可能被演算和推翻。
應堯之是一個奉獻意識和家庭感極強的人。所以他習慣於在背後,默默幫唐諾處理許許多多的事。麻煩擋在門外,不要讓她接觸,他希望能夠提供給她一個溫暖的窩。
可他的工作是存在危險的。
四年前,“應堯之”三個字,上了W地區的暗殺名單。
他謹慎、縝密地處理着一切。一步一步走來,退位幕後,到現在,甚至希望爲家、爲她去別的領域發光發熱。
可是……可是……
就在他冷麪拒絕北東的領導塞一羣鶯鶯燕燕進包廂的時候,唐諾或許正被人跟蹤、謀劃……
手中的傳呼器滑落在地。
*
三天倏然而過。
從唐諾失蹤至今,已經整整過去72小時。
“我瞭解我的妻子。”應堯之條理分明,狀似沉穩,“我僅帶她去過一次啼琅,她不會無緣由前往,怕是誰以我名義予以相約。當下重點探查她前幾日行蹤和通訊。”
語畢,環顧一週。
根據壹大校門口監控可以得知,唐諾於週三下午4點15分出校門,5點49分抵達啼琅總部,6點28分離開,乘出租車到盤山公路,隨後失去蹤影。唐諾的手機在山上路邊雜草中找到,其上沾染着血跡,經檢驗,來自唐諾本人。
應堯之平穩心神趕回來,聽說此事便全力以赴追蹤,一直沒閤眼。
這件事並未通知雙方父母長輩,剩薛一琴、曾直愷、田熙和林衫宜幾個啼琅人在一旁協助警方。嚴刀則另闢蹊徑,尋找壹市暗中的那一撥人。
趙卿在一旁協助,二人找到幾分大學時的默契。他的到來讓應堯之頗欣慰的同時,也帶來多少不勝其煩。
“堯之,老應,算我求你了,你自虐她就會回來麼,事情就會有進展麼?你去休息,你這樣就是鐵人也受不住!”
應堯之看着很精神,右手大拇指緊緊抵在食指的第二關節處。因爲用力,整個大拇指指尖泛白。
趙卿知道,當應堯之在遇到不確定、心慌的境地時,便會出現這樣的小動作。而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
應堯之牙根緊咬,擡起頭。不知是不是趙卿視線偏差,察覺到他眼球佈滿血絲,甚至有閃爍的水光。
他突然道:“沒有唐諾,我活不下去的。”
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不同程度的變色。
薛一琴在陽臺打完電話,五指緊握手機外殼,碎步跑進來,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顫抖:“有新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