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虔誠,測問吉凶,用忌仇神,納甲真靈,應爻世爻,訴我明清……”
老頭子神色肅穆,唸唸有詞,手中白龜甲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之聲,三次之後,龜甲中的皇宋通寶跳躍而出,滾動散落於茶几之上。
“一背兩面,少陽!”
看見大理石茶几上散落的銅錢,陳易不需老爺子吩咐,就拿出紙筆,劃了一道“—”線,六爻卦爻中的少陽。
“嘩啦啦……”
老頭子又將那三枚皇宋通寶拾入白龜甲,再次晃動起來。
“三背無面,是老陽,變爻……”
一個專心起卦,一個安靜記錄,如此又四次,總計六次,一副卦象出現在爺倆面前。
“怎麼,怎麼會這樣?”
陳易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卦象,額頭之上,隱見冷汗。這不合常理啊,他明明看着三人煞影青灰,大災全無,只存小禍,可卦象爲何如此兇險?
“得卦天地否,變卦水火未濟!”
老頭子臉色也沉了下來,之前的玩笑之情消失無蹤,神色極爲凝重,這“天地否變水火未濟”讓他不得不萬分凝重。
大凶中的大凶!
老傢伙一輩子起卦無數,各種兇相都遇見,可如今天這般,卻已記不得何時曾經見過了。
“忌神大旺,仇神如火,用神弱勢,遭死死克住,恐有性命之憂,世爻生動,尋求機變,你會全力幫扶她們,可應爻同樣變動,災禍無影隨行,敵變亦變,變卦水火未濟,變爻雙土,同克用神,可謂諸事不順,諸路不通,環環閉塞,動輒生災!”
老頭子陰沉着臉,緩緩的解讀出卦象,念出斷辭,“虎落陷坑不堪言,上天無路下黃泉,仰頭長喚呼朋來,不知獵人正笑蟬!”
不動則亡,動則亦亡!
“咔嚓!”
陳易手中圓珠筆斷做兩半,神色極爲慌張。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獵人引弓笑滿顏”,這是他的斷辭,與韓老頭子的表達不同,但意義卻相近,俱都斷出此乃連環大局,似是有人設下圈套,正在笑看他們一步步走向網中。
老頭子看了眼正在廚房忙碌的三個女人,尤其是自己孫女那歡笑幸福的模樣,將那三枚皇宋通寶拾入龜甲,重新另起一卦!
六爻卜卦神準,但要求卻高,心誠則靈,不誠則失,老頭子算是玩六爻的高手,浸淫多年,自是知曉“一卦定陰陽,卦象不妄成”的道理,也只有初學者纔會爲了意願,胡亂拼
湊卦象。
可是關心則亂,心亂則慌,徒弟孫女還有姜欣洛雁四人生死難測,老頭子竟然失了分寸,竟然做起這種初學者纔會做的蠢事來。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龜甲銅錢的撞擊聲再次響起,不知是因爲老頭子雙手顫抖的原因,還是內心慌亂所致,那聲音清脆中帶起了一股不相契合的駁雜,讓他和陳易更加心煩氣躁。
“聞雪啊,你的廚藝又有長進了,你爺爺和陳易嚐到你的菜,一定會把舌頭都嚥了……”,廚房中的姜欣,加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入嘴中,淺償一番,色香味俱全,堪比酒店大廚。
“叮鈴鈴,叮鈴鈴……”,沾染無數因果,攜帶濃郁陽氣的宋代銅錢,被老爺子從龜甲中倒出來,散落桌面,陳易看了一眼,便蘸着茶水,在茶几上畫出一道“—”印記,標註“0”,示爲變爻。
“咯咯,姜姨,你就笑話我吧,我這做菜水平跟您相比,那是拍馬難及,您纔是心靈手巧,難得的賢妻良母……”,韓聞雪大眼睛笑眯縫了,手中鏟子舞的更加歡快。
“嘩啦啦,嘩啦啦……”,老頭子再次搖晃起龜甲,陳易神色更緊了,眼睛更是一動不動。
“哈哈,拍馬屁的常見,但相互拍馬屁的,還拍的這麼露骨的卻是少見,你們兩人咋就不臉紅呢?”洛雁挺着大肚子,在水龍頭下面洗着青菜,笑容滿面。
“呦呦,洛副局長不高興了,來,讓妹妹拍拍你的翹臀,好平衡一些……”
“死丫頭,還敢調戲你姐姐了,回頭就把你綁了,送進陳易房中,看你還敢不敢……”
“嘩啦啦,嘩啦啦,叮鈴鈴,叮鈴鈴……”
龜甲銅錢的響動,廚房中三女的嬉笑,陳易與韓老頭的沉重呼吸,幾者合成一股複雜樂章,悅耳玄妙,卻又透着一股凌冽殺機,讓人不寒而慄。
陳易明知再起無益,可還是帶着期盼,看着那三枚不時跳躍而出的銅錢,希望上次卦象,只是老爺子失誤所致。
“叮鈴鈴……”
最後一爻結果出來,陳易蘸着茶水,在茶几上畫出“-|-”印記,在一邊又寫下“×”,同是動爻!
兩人相視一眼,目光陰沉如水。
第二次起卦可以說是有用,也可以說是無用!
說它有用,那是因爲它如實反映出了幾人的處境,說它無用,則是卦象難解。
六爻皆動,莫問天機!
韓老爺子長嘆一聲,伸手從沙發靠背縫隙中掏出一盒隱藏
很深的紅塔山,扔給陳易一支,自己點上一支。
煙霧升騰,氣氛凝滯,兩人只是抽菸,卻無什話音。
半晌之後,老頭子掐滅菸蒂,看着陳易,問道:“準備怎麼辦?這必殺之局,實在兇險,你若踏入,便是中了圈套,你若置身事外,尋一處安全所在躲避一番,或許能保存自己,可這三人就……”
老頭子頓了頓,臉色陰晴不定,“如何選擇,是去是留,看你決斷。不必顧及我,聞雪和洛雁的命是你救回來的,姜欣生你卻未養你,你若如此選擇,我想她們也會理解……”
韓老頭話未說完,就被陳易打斷,菸蒂狠狠掐滅在菸灰缸中,“老傢伙,你這是在罵我還是在罵你自己?跟你學了三年,難道我就學成這個模樣?只是因爲有危險,就舍掉自己女人和老孃的性命,這白眼狼我可當不起!”
韓老頭老懷大慰,可心中卻不知是如何考量,說道,“你不要再考慮考慮?你要是留在這裡,恐怕連你都會搭進去,可你要是離開,至少還有報仇的機會,以你小子的手段,肯定能讓他痛苦百倍!”
“這事根本就不用考慮!”
陳易聲音斬釘截鐵,說道:“報仇有什麼用?報仇就能讓死人復活?呵呵,那隻不過是彌補愧疚的自我安慰罷了,老子纔不做那蠢事。而且,這也不是全無希望,大道缺一,天底下沒有必然之事,即便是身臨絕境,也總會有那麼一線生機,水火未濟,只是未濟,又不是水火滅頂,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好,此等豪氣,當浮一大白!”
老頭子高叫一聲,打開二鍋頭,拿出兩個大號玻璃杯,全部倒滿。
“砰!”
酒杯碰在一起,一老一少相視而笑,滿飲大杯!
“哎呀,你們兩人饞酒饞瘋了是吧?菜還沒好呢,就已經開始了,還喝得這麼急,不知道空腹喝酒最傷身啊?”韓聞雪端着那盤魚香肉絲,從廚房中走出,正好看見這酒鬼爺倆的貪杯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咳咳,不止喝酒,還抽菸,老爺子身體不好,陳易你就使勁作吧”,洛雁扇了扇臉前的空氣,皺眉說道,言語甚是不滿。
“就是,陳易啊,過會兒你還要開車,喝什麼酒啊!”姜欣也是埋怨。
陳易衣袖隨意一掃,那茶几上的水跡就消失全無,看着三個女人,笑道:“哈哈,高興,好久沒見老爺子了,當然要痛快暢飲,我說你們也別忙活了,過來一起,這二鍋頭可是夠勁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