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陳二郎瞑目不瞑目,他都已經死了。
葉歡擦拭一下溼潤的眼眶,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嘆口氣,衝劉牢之道:“我與你家老闆,雖有仇怨,但是卻也彼此佩服。你們將他的遺體帶走吧,好好安葬。”
劉牢之摁着刀:“葉先生,這筆仇,我們記着,有人會報的。”
“滾蛋!”
葉歡突然爆喝一聲,身子像是瞬間移動一般,出現在劉牢之身邊。劉牢之大驚失色,等再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刀已經被葉歡奪走。
葉歡揮刀之間,劉牢之胸口出現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劉牢之渾身冷汗直流,葉歡這一刀如何砍得,他竟然毫無察覺。
哐當!
葉歡將刀拋在地上,口中冷喝道:“今天本大少已經殺了一個,就不介意再殺第二個,憑你們,也敢聒噪!”
劉牢之捂住胸口的傷口,垂着頭,臉上冷汗直流,卻不敢吭聲。
地上一具屍體,衆人搖頭嘆息,各種心思都有,卻是悶頭向山下走去。
趙三娘帶着魔教餘孽逃過了江,過了江,便不是華夏地界,南越畢竟不是江湖門派的勢力範圍。想要追下去,卻已經極爲困難。
事情,或許就如此結束了。談不上多好,卻也談不上多壞。
陳二郎的屍體,以及呆呆怔怔的陳同蒲自然有陳家的手下處理。
陳二郎的死,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卻也是大家現在懶得想的。
大家稀稀落落,往山下走,三三兩兩,結伴而行。
張白魚和葉歡走在一起,兩人並肩而行,周圍沒有一個人,二人踩着稀疏的野草,邁步向山下走去。
“姐夫,玩得夠狠吶!”張白魚拿開一根攔路的樹枝,口中忽然冒出一句。
葉歡笑笑,聳了聳肩膀:“總算是鬆口氣,這些日子繃壞了。”
“陳二郎死不足惜,可是,姐夫你心裡,會不會有一絲不忍呢?”
“不會。”葉歡轉過頭,臉上是乾淨的笑,正如同,那東方破曉,霞光萬丈的太陽。
張白魚怔了怔,看到葉歡已經轉過身去,腳步堅定的,像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
“若是我死了,陳二郎會不會不忍?”葉歡搖搖頭:“他忍與不忍,我都已經死了。掉幾滴眼淚,表達一下,貓哭耗子的慈悲,沉浸在自我感動之中,與我何干?”
“當年李青夢被殺死了好幾個隊友,這些年,李青夢活在夢魘之中,陳二郎可否也有不忍過呢?”
“有與沒有,與死人何干?”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想要說服你,陳二郎該死。我想說的是,無論他該不該死,擋了我的路,我都會送他去死。”
“陳二郎不是好人,死一百次,也是死有餘辜。我也不是好人,死一千次,也是死有餘辜。我殺他,不是出於正義,更不是出於善良。邪不勝正,正也很難勝邪。靠善良制服不了邪惡,制服邪惡終究是要靠更惡的惡。”
葉歡回過頭,望着張白魚輕輕道:“我是那更惡的惡。
”
這一剎那,太陽正好完全從東方的山頭蹦出,一瞬間,光芒萬丈,籠罩大地山河。
葉歡背衝着太陽,身後霞光萬丈,張白魚下意識眯起眼睛,透過眼縫看到,這一刻的葉歡像是身披金盔金甲,可是他背對着太陽,臉上卻是一片黑暗。
張白魚微微低下頭去,那一剎那,他竟不敢看葉歡的眼睛。
再擡起頭,見葉歡已經轉過身,向山下走去。張白魚快走兩步,來到葉歡身邊,開口道:“幸好你是我姐夫。好了,姐夫,形而上的東西,咱們就不聊了。可你這次殺了陳二郎,怕是陳家不會善罷甘休。”
“你又錯了,我沒有殺陳二郎,陳家內鬥而已。他就算恨得牙癢癢,也沒辦法將黑鍋扣在我身上。讓他們有轍想去,沒轍死去。況且,人生在世,若是事事牽腸掛肚,不能恣意,還有什麼意思。”
“那麼,趙三娘他們呢?真的走了?”
“你問我這些幹什麼,我與魔教誓不兩立,他們走與不走,我如何知道。”葉歡白他一眼,說話的時候,卻微微扭過頭去,目光看着南方。
怕是這一刻,她,已經渡過江,向更遠的遠方去了吧。
三娘,一路走好。
若是有緣,此生還會相見,下次見面,我們一定找個有牀的地方。
若是無緣,願你平安喜樂,歲月安康。
……
葉歡和張白魚並肩而行,緩緩回到了桃源村,走進了客棧。
紅娘子守在櫃檯,巴望着門外,看到葉歡進來,心照不宣的遞過去一個笑容。
“葉先生,你今天就是要走了嘛?我看見你們很多人,都收拾行禮,已經離開了。”
葉歡笑笑,上半身傾在櫃檯上,開口道:“怕是今天就走,在這裡耽擱了許久,也是多麻煩老闆娘了。”
紅娘子道:“真是走得太急了,還沒有好好謝過葉先生呢。”
葉歡忽然心中一動,口花花起來:“老闆娘,你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什麼約定?”
“老闆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麼忘了,當初你說的,我替你殺了張二狼,你便以身……”
“噤聲!”眼看葉歡要說下去,紅娘子臉上立刻紅了,低垂着的頭:“葉先生不是說,不讓我打您的主意嘛。”
“男人的話,哪能做的數!”葉歡道:“我早已經悔得腸子都輕了,對老闆娘,可是朝朝暮暮的想。”
“葉先生不要拿我取笑了。”紅娘子低着頭。
葉歡哈哈笑笑,身子依舊趴在櫃檯上,臉差點都貼在紅娘子臉上。
“老闆娘,這裡的事情是了結了,我多口一句,此地魚龍混雜,你一個女人留在這裡,不是安身之所在。若是有心,卻也要到處走走,怕是比留在這裡好的。”
紅娘子搖搖頭:“我沒打算離開,待在這裡挺好。這家客棧,是我男人留下的。男人死了,做女人的,得替男人守住家業。”
回過頭,望着這間客棧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凳,紅娘子臉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似乎又想起了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某些美好回憶。
這笑不是入骨三分的媚笑,而是單純簡單的笑容,雖然不入骨,卻是入心。
“罷罷罷,既然美人已經心有所屬,我也就不唐突了。今日怕就是別過了,此生可或許就沒再見面的機緣了。”
“葉先生這是說的哪裡話,我一直守在桃源村,葉先生如果想見,隨時可以回來。”說着,紅娘子低垂下頭:“葉先生第一天來桃源村說的話,卻是自己都忘了嘛?”
“我說了什麼?”葉歡下意識道。
“葉先生說,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葉先生說了算的。”紅娘子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在這間客棧,自然也是葉先生說了算,我自然也得聽葉先生的。”
美人垂首,莞爾一笑,傾城傾國。葉歡一時看得呆住,立刻開口道:“老闆娘,我覺得有些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你心中貞潔不二,這是好事。但守節這種事情,卻是心裡有就行了,生理上,千萬別爲難自己。都二十一世紀了,女人也要勇敢愛,大力愛……”
“姐夫,姐夫……”張白魚拉葉歡的胳膊。
葉歡正撩扯着紅娘子,那顧得張白魚這小舅子。他激動莫名道:“獨守空房,難道你就不寂寞嘛,夜深人靜,難道你就不空虛,不需要男人有力的懷抱嘛。你比如說我……”
“姐夫,姐夫……”
“幹嘛!”葉歡突然爆喝,真是被張白魚煩的不輕。
“我姐姐來了。”
“你姐姐來就……”話說到一半,葉歡立刻閉口,只感覺一道凜冽的殺氣,向自己席捲而來。
WWW _ttκa n _℃O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轉目,但是已經知道,巨大的危險源,已經在向自己逐漸逼近。
突然之間,葉歡重重的拍了拍櫃檯。臉上剛纔的春風滿面,話中寒冬冰雪。
他衝紅娘子厲聲喝道:“比如說我也不行!女人要三從四德,男人要從一而終,斷然不可做那,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之人!葉某平生最最恨得,就是這種人。若是被葉某碰到,一刀殺一個,兩刀殺兩個!”
紅娘子也是嚇了一跳,不知道葉歡怎麼突然發作。她就看到葉歡緩緩轉過身去,臉上剛纔的得意,頓時變得像老鼠見到貓一樣緊張。
而在其神戶,站在一白衣女子,頭髮挽在頭頂,兩縷秀髮衝鬢前飄落,垂至胸前。身後的旅行包內,插着兩柄劍。
其表情冷若冰霜,看着葉歡,就像貓看到老鼠一般。
葉歡尷尬的笑笑,身體後背靠在櫃檯上,衝那白衣女子道:“鳳姐,你如何來了,我剛纔正是想你呢!”
紅娘子從身後發覺,葉歡背後的衣物,都被冷汗打溼了。這女子是誰,竟能讓葉歡怕到如此地步。
張白鳳面色陰冷,開口道:“葉歡,還我劍來。”
“劍,什麼劍?”葉歡下意識脫口而出。
“捉鬼劍!”張白鳳鏘啷一聲,拔出身後天殺劍,一劍向葉歡劈來,口中爆喝:“好葉歡,連我的劍都敢送與女人做人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