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星對弟弟大膽的嘲諷咯咯而笑,這對他來說已經是稀鬆平常了。"他們就像是你所學到的一樣,"他對子安保證。"他們卑賤得很,下流得超乎你想象,他們是折磨我們同胞的兇手,是無數個紀元以前驅逐我們的元兇,是強迫我們——"
"我知道故事是怎麼說的,"子安打岔道,對於哥哥因爲興奮而逐漸提高的音量有些驚訝。子安看着背後。"如果巡邏結束了,讓我們到比較靠近城市的地方和其它人會面陽。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討論,太危險了。"他站起身,關海法跟着他,一起準備往回走。
"這裡還比不上我將要帶你去的地方危險,"子星用同樣狡猾的微笑回答道。
子安停下腳步,好奇地看着他。
"我想你應該知道的,"子星取笑道。"由於我們是最精銳的巡邏隊,所以我們中選了!在獲選的過程中,你可是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什麼中選了?"
"在某天晚上,我們將會離開魔索市某城,"子星解釋道。"我們將會花費許多天的時間,越過很長的一段距離纔會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會多久?"子安問道,突然之間感到非常好奇。
"兩週,也許三週,"子星迴答,"但絕對值回票價。我們是蜘蛛女神的選民,將要由我們的雙手來對死敵作出報復,在鮮血中獲得無上的光榮!"
子安認爲自己請到了大概,但是這個點子對他來說太過不尋常,他不敢貿然下定論。
"是精靈!"子星驕傲地說。"我們獲選執行對地面的突襲!"
子安並沒有像哥哥一樣那麼興奮,因爲他不大確定這樣的任務到底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至少他有機會可以看看地表的精靈,實地證實一下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到底存不存在。對子安來說最真實的是,這麼多年以來累積的失望壓抑着他的興奮;這提醒了他,雖然地表精靈可能爲同胞的黑暗世界帶來藉口,但更有可能奪去更爲重要的事物。他心中百味雜陳,不知該如何面對。
"地表,"艾頓思索着。"我的姐姐去過那邊一次,當時她正參與一次突襲。她說那是一次難忘的經驗!廣他看着馬索吉,不太確定他臉上的表情到底代表什麼意義。"現在你的巡邏隊有資格去。我真羨慕你。"
"我不會去,"瑪索吉宣佈道。"爲什麼?"艾頓吃了一驚。"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魔索布萊城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對地面進行過突襲了,我很確定這讓羅絲女神極爲不說。下次可能又要二十年之後,搞不好那時候你都不在巡邏隊裡了。"
瑪索吉從艾頓房間的小窗戶往外看,觀察着家中的廣場。
"而且,"艾頓繼續安靜地說,"在那邊,少了那麼多雙監視的眼睛,你可能還有機會除掉兩名法爾家的人。這麼好的機會,你爲什麼不去呢?"
"難道你忘記你所假扮的角色了嗎?"瑪索吉惱怒地對艾頓說。
"二十年前,術上學校的大師們決定法師們不可以靠近地面!"
"當然了,"艾頓想起了那次的會議。即使他纔來赫奈特家幾個星期,術上學校現在對他來說似乎很遙遠了。"我們發現黑暗精靈的魔法在開闊的天空下的作用大不相同,或者可說是難以預料的,"他解釋道。"在二十年前的那場突襲中——"
"我知道那次事件,"瑪索吉不悅地替艾頓說完。"某名法師的火球異常地膨脹,意外地殺死了好幾名黑暗精靈。你們這些大師們說那是危險的副作用,但是我認爲那名法師在意外的掩護下除掉了一些敵人!"
"是的,"艾頓同意道。"也有謠言這樣說。反正人證物證都被消滅了……"因爲注意到這沮喪的瑪索音似乎沒有任何幫助,所以他沒有把話說完。"那是好久以前了,"他說,"難道你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瑪索吉回答道。"魔索布萊城中的一切都以十分緩慢的步調在進行;我懷疑那些大師們甚至還沒開始調查這次的事件。"
"真可惜,"艾頓說。"這本來會是個大好機會的。"
"不準再說了!"瑪京吉皺眉道。"席娜菲主母並沒有下令除掉子安。法爾和他哥哥。我們也警告過你把自己復仇的慾望壓抑下來。當主母下令攻擊的時候,我不會讓她失望的。機會是可以創造的。"
"你說的好像你已經知道子安。法爾會怎麼死的一樣。"艾頓說。
當瑪索吉伸手進口袋中的時候,臉上掠過一絲笑容。握在他手中的是那個黑瑪瑙雕像,也就是他無法思考的魔法奴隸,讓那個愚蠢的子安信任不已的傀儡。"喔,我早就知道了,"他回答道,順手將關海法的雕像輕鬆一拋,接住之後將它放在手心給對方欣賞。
"我早就知道了。"
中選的突擊隊成員很快的就明白這不是次普通的任務。接下來的一週,他們完全沒有執行任何離開魔索布萊城的任務。相對的,他們不論是白天或夜晚都擠在格鬥武塔的軍營中。除了睡覺之外,他們的每一分鐘都耗在兵棋室裡面,聽着詳細的突擊計劃。而歷史教官哈契聶特則是一遍又一遍地宣教那些低等精靈的惡行。
子安專注地聆聽那些故事,容許他自己,甚至是強迫自己陷入哈契聶特催眠一般的網絡之中。這些故事一定得是真的;否則子安就不知道要靠什麼才能繼續支持自己的信念。
子星負責研究這次突襲的戰術規劃,他展示着隊伍將會經過隧道的許多地圖,不停地壓榨他們,直到全部的人都可以將道路默背下來爲止。
即使是這麼無聊的事情,突擊隊的成員也興致勃勃地聽着,並且要強自壓抑纔不會爆發興奮的歡呼聲;不過,子安卻是個例外。在這周的準備即將結束的時候,子安注意到有一名成員不會參加。
一開始,子安認爲瑪索吉在術上學校中和老師們研究突襲的計劃。
但是,隨着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戰術計劃逐漸成形,子安才意識到瑪索吉不會加入他們。
"我們的法師怎麼辦?"在某堂課程快結束的時候,子安大膽地問。
子星不喜歡被人這樣插嘴,瞪着弟弟。"瑪索吉不會參與攻擊,"
他回答道,因爲他明白其它人可能也和子安一樣有同樣的疑問,而這樣的分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是不被允許的。
"術士學校早就直布了沒有法師可以前往地面。"哈契聶待解釋道。"瑪京吉。赫奈特將會等待你們回來魔索布萊城。對你們來說的確是一大損失,因爲瑪京吉在許多場合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不過,不要擔心,因爲一名蜘蛛教院的牧師將會跟隨着我們。"
"那個……"子安壓過其它學生同意的交談聲。
子星打斷了弟弟的思緒,心中明白他要問什麼問題。"那隻大貓是瑪索吉的,"他平靜地說。"因此也必須和他一起留下來。"
"我可以和瑪索吉談談,"子安懇求道。
子星嚴厲的眼光不用開口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在地面上的戰術將會非常不同,"他對所有人說,瞬間中止了那些竊竊私語聲。
"地表是個開闊的空間,不是隧道中黑暗的封閉空間。一旦我們找到敵人,我們在任務將會是包圍他們,縮小彼此的距離。"他直勾勾地瞪着弟弟。"我們不需要前鋒。而且,在這樣的衝突中,一隻精力旺盛的大貓可能反而會幫倒忙。"
子安必須要滿足於這個答案。即使他可以說服瑪索吉讓關海法一起來,但爭辯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況且,他心中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肯的。他搖搖頭,趕走腦中起伏的思緒,強迫自己聆聽哥哥的話。這是子安少年生涯中最大的挑戰,也是最危險的挑戰。
在最後的兩天中,隨着作戰計劃深印人每個人的腦海中,子安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靜不下來。緊張讓他的掌心沾滿汗水,眼睛警覺地四下打量,這實在太緊張了。
撇開對關海法這件事的失望不論,子安無法否認自己胸口的興奮感。這是他一直想要的冒險,也是追尋同胞真相的旅程。在地表上那個陌生的奇異世界中,居住着地表精靈。惡夢中的死敵,也是維繫所有黑暗精靈的共通點。子安將會明白這場聖戰有多麼榮耀,將會有機會對同胞們最痛恨的敵人進行復仇。在這之前,子安都是因爲迫切的需要才戰鬥,纔去對付那些太靠近故鄉的愚蠢怪物。
子安知道這次的遭遇將會完全不同。這次他的每一個招式都將會有更深沉的情緒作爲後盾,他的每一刀都代表了同胞的榮耀,負載有他們的勇氣,以及反抗壓迫者的決心。他必須要這樣相信。
在突擊隊出發的前一個晚上,子安躺回臥墊上,將雙刀緩慢地在眼前揮舞。
"這一次,"他欣賞着即使在這麼緩慢的動作中雙刀無法掩飾的優雅動作,一邊對刀子說。"這次你們將會爲了正義而揮舞!"
他把彎刀放在身邊,翻過身準備休息。"就是這一次。"他咬緊牙關,雙目中閃爍着堅毅的決心。
這宣示是他的信念還是他的希望?當這個念頭一開始進入他腦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這個疑問給擺到一邊去;因爲,現在他心中已經不容許有任何的懷疑。他不再思索着希望落空的可能性,黑暗精靈戰士的心中不容許這樣的想法。
對於在黑暗角落觀察着子安的子星來說,聽起來似乎弟弟正努力地說服自己相信這些話。
巡邏隊的十四名成員穿越了無數百轉幹回的隧道,通過了許多豁然開朗的巨大洞穴。魔靴吸收了他們的腳步聲,魔斗篷隱匿了他們的身形,一路上他們都只用手勢交談。在大多數時候,地形的變化只是依稀可見;不過有時,突擊隊也必須攀爬陡峭的巖壁,每一步都讓他們更靠近目標。他們穿越了許多怪物和其他種族的國界,但侏儒和灰矮人們都聰明地躲得不見人影。在幽暗地域中,沒有多少生物膽敢放意攔截黑暗精靈的突擊隊。
在這周結束的時候,所有的隊員都可以感覺出周遭環境的改變。
這種深度對於地表的居民來講依舊相當擾人,但黑暗精靈們早就習慣隨時隨地處在數千萬噸的岩石壓迫之下。他們每轉過一個角落都期待眼前的景色將會轉爲開闊的地表世界。
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但這不是從地心極熱岩漿中所冒出充滿硫磺味的熱風,而是帶着數百種卓爾精靈們不熟悉氣味的潮溼空氣。
地表上現在是春天,而黑暗精靈長年處在無日無夜的地深之中,對此當然一無所知;空氣中帶着新綻放花朵和萌芽樹木的香氣。在這無數種誘人、生氣勃勃的氣味中,子安必須不斷地提醒自己地表是個完全邪惡、步步危機的地方。他想,也許這些香氣只是惡魔的誘餌,引誘放鬆戒心的受害者渾然不覺地踏入地表的殘酷魔界中。
和突擊隊一起行動的蜘蛛教院牧師走近一面巖壁,將臉頰貼在每一個發現到的裂縫上。"這個就夠了,"不久之後她說。她施展了天眼通的法術,對着那個不及一個小指寬的裂縫再觀察了片刻。
"我們要怎麼通過那個裂縫?"突擊隊的一名隊員以手語比劃着。
子星注意到這"對話",以惱怒的目光嚇阻了他們。
"現在是白天,"牧師宣佈道。"我們應該在這邊先等等。"
"要等多久?"子星問道,知道自己的隊員們都因爲快要到達目標而感到躍躍欲試。
"我不知道,"牧師回答道。"最多不過是納邦德爾時柱的半個循環。讓我們先把揹包卸下,把握時間先休息吧。"
子星本來想要繼續行動,讓部隊保持警醒;但是他不敢違抗牧師的指示。不過,他們並沒有休息太久,因爲幾個小時之後,牧師再度從裂縫往外窺探,宣佈時候已經到了。
"你第一個,"子星對子安說。子安難以置信地看着哥哥,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穿過那麼小的一個縫隙。
"來吧,"牧師指承道,現在她的手上拿着一個有許多孔隙的小球。"走過我身邊,一直繼續走下去。"
當子安走過牧師身邊的時候,她念出小球啓動的咒文,將它高舉在子安頭上。黑色的碎片,比子安黑色的肌膚還要深途的顏色,飄向他全身。他感覺到從背脊傳來劇烈的顫抖和寒意。
其它人驚訝地看着子安的身體編成一線,變得像是一張紙、像是影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