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是何時進的天師府,沒有人知道,就連張楚陽都並不知道許半生已經來了。
此前他親自在天師府大門口接待了每一位受到邀請的人,卻始終都沒看到許半生,這還讓他頗有些擔心。
因爲在他的計劃裡,唯一的對象就是許半生,原本這個大典,他也絕沒有想要邀請這麼多人同來。
就在他準備好只請許半生一人的時候,莫大師卻給他傳念,讓他將道門之中的名門大派都邀請過來。
此時的張楚陽,雖然已經很懷疑自己墮入魔道,可他服用完所有丹藥之後,除了那些瘋狂的舉止,共計蹂躪而死超過五人,至今天師府的地牢之中還關着兩女一男之外,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任何入魔的徵兆。
倒是在運轉內息的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已經晉入到了一個以前從未想象,也絕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在張楚陽看來,這毫無疑問就是意之境。
事實上,當張楚陽認爲自己已經進入意之境的時候,他還頗有些忐忑,畢竟,他違逆了莫大師的意圖,是以他只想着在莫大師找到他之前先搞定許半生。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準備邀請許半生來觀禮,就收到了莫大師的傳念。在莫大師的傳念之中,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只是讓他廣撒英雄帖,邀請道門之中那些他曾經仰之彌高,如今卻已經可以俯視的名門大派前來觀禮。
甚至於,因爲天師府經費不足,可手下弟子卻告知張楚陽在天師府的賬戶之中,突然多了上億的資金,也不知道是哪位善客捐贈,張楚陽卻明確的知道,這必然是莫大師給他的經費。
莫大師如此神秘,張楚陽不可能沒有一點兒懷疑,但是,心中對莫大師的愧疚,讓他還是完全按照了莫大師的要求行事。
準備了好些時間,該來的人似乎全都到了,可是,獨獨缺了許半生。
張楚陽開始擔心,如果許半生不到,豈不是會讓莫大師很是失望?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倚仗,覺得自己也晉入到意之境,足以對抗莫大師,可不知爲何,他還是很擔心莫大師找他秋後算賬。
一夜未眠,張楚陽就連打坐都毫無心思,他嚴密監視着整座天師府,卻根本沒有得到半點關於許半生的信息。
這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許半生根本就沒來。
可是,當此次被邀請前來觀禮的各大門派都已經在龍虎山弟子的安排之下到了正殿之外,等候着張楚陽的出現——天師歸位的時候,門下卻有弟子前來彙報,說是殿前出現了一個年輕人,不過二十歲附近的模樣,他一出現就被所有人簇擁了起來,衆人都稱呼其爲許真人。
張楚陽大驚,卻也不方便在大典開始之前就出現在衆人面前,只是隔着門縫,仔細確認了許半生的身份。
果然是許半生,沒有人比張楚陽對許半生的氣息更加熟悉了,雖然張楚陽和許半生只是接觸過三日而已,可也不知爲何,回到龍虎山之後,張楚陽卻彷彿感覺自己和許半生認識了很久。
而服下那些原本應該給許半生的丹藥之後,張楚陽更是覺得,自己和許半生相識何止千年萬年,簡直就應該是一脈同源的兄弟一般。
就在剛纔,這種感覺還只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存在,可是當張楚陽從門縫裡看到許半生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血脈之中彷彿跟許半生建立了某種特殊的聯繫,這種聯繫讓他感覺如此的熟悉,有一種相同屬性的天然親熱度。若不是還惦記着莫大師的安排,他恨不能直接衝出去跟許半生緊緊相擁纔好。
心頭竟然因爲看了許半生一眼,張楚陽產生了一股詭異的邪火。
張楚陽直覺的以爲又是那種變態的狀態出現了,二話不說就前往地牢之中,強迫着那二男二女侍奉於他。可是,當他在這二男二女身上極盡瘋狂之後,那股心頭邪火的感覺卻絲毫都沒有減弱,反倒更強了。
直到此刻,張楚陽才意識到心頭現在的邪火跟往日的不同,那是一種必須跟許半生決一死戰才能消去的慾念。
可是,莫大師說過,他不希望許半生死,張楚陽有些困惑了。
時間不容張楚陽細想,殿外各大門派的掌門以及精英弟子都已經安排就緒,張楚陽必須現身了。
熟悉的各項典禮,隨着一聲聲的道號宣揚,張楚陽終於一身天師長袍,從殿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手持拂塵,完全是一副君臨天下的模樣,雖然天師歸位這種事情,相比起他如今已經是意之境的強者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可是,張楚陽依舊感覺到自己心中產生了一絲絲的激動。
不管如何,這都是他十多年來最夢寐以求的一刻,從他產生渴望回到天師府,繼承自己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的衣鉢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無比盼望着眼前這一幕的出現。
而在以往這十多年的歲月之中,他從未試想過自己天師歸位的時候,能夠道門幾乎所有名門大派都來觀禮,他只是幻想過自己坐在代表着天師至高無上的那把太師椅上的場景。今天這個盛典,已經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可,他也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張楚陽,他是一個意之境的強者,他值得全天下的道門強者前來觀禮,爲他歡呼。
“今日,暫別天師六十餘年的天師府,終於有了新的,也是真正的主人。貧道,張楚陽,第六十四代天師傳人,接掌天師之位。”說完這番話之後,張楚陽緩緩坐在了代表着天師的太師椅上,只是,並沒有他意料之中的歡呼聲,這幫人,竟然沒有一個是真心爲張楚陽這個天師歸位而感到欣喜的。
不,還是有幾個人的,只是,這幾個人似乎太不夠分量了。
三宮廟,文昌宮,上清宮,僅僅這三個不值一提的門派而已。若不是因爲此前於行健等三人也算是有恩於張楚陽,今日他們根本都不夠資格站在這裡。
你們這幫人,太叫本座失望了!
張楚陽內心極其的憤怒,怒火加上看見許半生以來的邪火,幾乎已經將其點燃。
人羣之中,一個弱冠少年緩步走了出來,臉上帶着柔和淡定的微笑,高聲說道:“太一派掌教許半生,恭賀張天師歸位!”
無論如何,到現在爲止都還是正常的天師歸位,其他人各懷心事忘記了根本,許半生卻不會忘記。
隨着許半生的話語,崑崙也醒悟了過來,龍潛坤也高聲宣道:“崑崙派掌門元青子,率崑崙門下,恭賀張天師歸位。”
“武當派掌門鶴舟,謹代表武當上下,恭賀張天師歸位。”
“茅山派掌教李乘風,恭賀張天師歸位。”
“全真掌教孫覺農,恭賀……”
“峨眉派掌門沐明,恭賀……”
“嶗山掌門柳清言……”
……
……
於行健等三人雖然在一開始就做出歡呼之舉,可他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這些人裡,微不足道,因此耐心的等到了最後,才終於輪到他們,於行健正了正衣冠,上前大聲宣道:“鶴鳴山三宮廟觀主於行健,率三宮廟全體弟子,恭賀張天師歸位。”
文昌宮和上清宮的兩名觀主,知道終於輪到自己了,可是他們都不想落在對方後邊,讓於行健先開口,也只是因爲張楚陽這十年來畢竟是藏身於三宮廟的,他們不敢搶了於行健的風頭。
可是對彼此,他們就沒那麼客氣了,於是乎二人齊上,各自開口:“文昌宮(上清宮)……”
後邊倒是異口同聲了,只可惜,他們都看得出來,張楚陽好像已經不是剛剛坐在那張太師椅上的張楚陽了。
此刻的張楚陽,雙目赤紅,甚至瞳孔都變成了鮮紅之色,跟旁邊的白色部分形成鮮明的對比。
瞳孔的形狀也在悄然發生變化,就好像盈虧變化的月亮一般,竟然從充盈的圓形,變成了牙狀的缺虧。
張楚陽的雙眼之中,彷彿要滴下鮮血,他的身體周圍,也開始有淡淡的黑氣縈繞,他再也不是那個端坐於上的張天師,而好像變成了一個魔鬼……
文昌宮和上清宮的兩名觀主距離張楚陽最近,他們也是最早發現張楚陽的變化的人。
他們的賀詞,甚至都還沒能完全說完,剩下兩個字被吞嚥在了咽喉之中,“歸位”這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
他們不過都只是鼻之境的實力而已,還沒有那麼快的反應速度可以將這兩個字吞下去,讓他們說不出口的,是張楚陽猛然伸出的雙手。
那雙手變得漆黑,猶如新燒出來的木炭,五指如鉤,分別抓向了文昌宮和上清宮的兩名觀主。
隔着數十的臺階,張楚陽的雙手就算再長也不可能直接抓在他們的咽喉之間,可是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被人掐住喉嚨的窒息感傳來。
不過分毫之間,兩人就滿臉漆黑,倒地身亡。
至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更加沒有想到,自己興致勃勃前來討賞,卻竟然會成了自己命喪之刻。
於行健心膽俱喪,因爲他分明看到在文昌宮和上清宮的兩名觀主倒在地上之後,張楚陽的黑爪伸向了他。
無力的窒息感瞬間涌上心頭,於行健甚至來不及發出半聲慘叫,也落了一個跟文昌宮和上清宮兩名觀主相同的命運。
一瞬間,整個大典現場,完全亂套了。
衆人都是術數界的精英,在此之前也都早已有了預料,是以都是將自己的武器,本門的法寶準備好了的。一見場面突變,幾乎所有人都取出了自己的武器,按照早先已經準備好的安排,各自佈下各派最強的陣法。
龍虎山的弟子還不明所以,不知道爲何好好的天師歸位大典會變成當下的局面,之前的事情發生的太快,張楚陽殺死於行健等三人,不過是在須臾之間。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家的天師,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如此。
“張楚陽已經入魔,龍虎山弟子速速退下!”混亂之中,許半生清朗的聲音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