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祠堂之內,早已沒了那三名修仙者的氣息,此刻族長臉上的慍怒才終於展現出來。
許如軒也是滿臉怒意,大聲斥道:“逆子,你給我跪下!”
許半生當然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出,他緩緩跪倒在自己的父親和族長的面前,口中說道:“孩兒知道自己的行爲很是不孝,可是,族長爺爺,爹爹,那金丹仙長已經說過,孩兒的靈根太過弱小,即便是進入中神州,未來也只怕沒什麼前程。既是如此,孩兒又何苦入那太一派?倒是不如孩兒自在家中自行修行,或許明年情況會有所改觀。畢竟,孩兒道心破碎八年,昨夜一夢,才堪堪修復,這或許就是孩兒今日靈根表現不佳的緣故。太一派明年不會再來,但咱們許家和方寸山有千古約定,他們是每年都會派來接引者的。若是孩兒的靈根明年有所成長,想必方寸山對孩兒的態度也會有所改變。如若孩兒的靈根真的與仙途無緣,即便是去了太一派,也不過像那金丹仙長所言,徒修十五年不得寸進。今年拒絕,明年還有機會再入上門,即便不成,孩兒也不過就是耽誤一年的時間。族長爺爺和爹爹見多識廣,不會看不出那萬良仙長只不過是心存僥倖,一旦孩兒沒有潛力,入他太一派也必然與一介散修無異。族長爺爺,爹爹,您二位認爲孩兒是不是該賭一賭?”
聽到許半生這條理鮮明的話語,倒是讓組長和許如軒都愣住了。
他們只是希望許半生可以踏上仙途,卻並沒有想這麼多,相反,許半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倒已經有了決斷,而且,聽他的分析,似乎還很有道理。
族長看了看許如軒,許如軒也正好在看着族長,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他們其實都已經被許半生說服了。
仔細考慮一番,許半生說的也是不錯,他的靈根如果真的可以成長,去一個區區太一派,肯定是虧了,哪怕成長不到現在虛影的程度,只要能夠看到其成長,說不定明年就會引起方寸山的注意。差一點兒也或許會有左道或者旁門將許半生選走,畢竟前途可期。
而若是許半生的靈根就是如此,真的就是天底下最差的靈根,他即便去了太一派,恐怕一二年之後太一派也就放棄了他,屆時不過費些靈石靈谷,許半生只怕真與散修無異了。這太一派去不去也無甚分別。
這一年的時間,留在許家也好。
族長輕輕頷首,許如軒也長吁了一口氣。
相比起族長,許如軒其實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憤怒,那可是他的親生骨肉啊,就連發現他道心破裂,許如軒也沒打算再生一個,可見他對許半生是如何的疼愛。
能夠邁入仙途固然好,可自此他也就等於失去了這個兒子,現在既然許半生仙途並不明朗,讓他在許家多留一年,許如軒也可以日日見到自己的兒子,這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而到來年若是許半生依舊如此,那中神州不去也罷,終究是個無果的事情,又何必讓許半生去吃那個苦。
修仙本身雖然是件很快樂的事情,但那是到了煉氣之後,從先天到煉氣,只是枯燥和乏味,身體髮膚更是要經受萬種折磨。明知沒有結果的事情,許如軒其實也並不希望許半生去吃那個苦。許家家大業大,哪怕許如軒不再擔任家主一職,白養一個兒子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使其逍遙半生,總也好過到那中神州受盡屈辱。
“半生言之有理,仙長也已經走了,那便如此吧。”族長終於開了口,也就算是爲這件事下了定論。
許如軒道:“多謝族長寬恕半生忤逆之罪。”
族長擺了擺手,又道:“不過如軒吶,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家族中人知道的好,若是讓他們知道,只怕又生波瀾。但有問起,只說上仙有云,半生道心剛剛恢復,靈根還有成長空間,令其留在東神州再修行一年,以觀後效。”
許如軒當即跪倒,他知道這是族長愛護之意,連連拜謝:“多謝族長,如軒省得。半生,還不跪下叩謝族長大恩?”
許半生無奈的攤開手道:“孩兒一直跪着,還從未站起呢!”
族長不禁也樂了,笑着說道:“就這樣吧,不管如何,半生也是先天之軀了,今後享受族中最高級別的資源供給。”
許如軒大喜過望,可卻又有些擔憂的說道:“這會否引來族人不滿?”
“你好歹也是個家主,以我之下七人之一,怎地這點兒獨斷都做不到?”
“如脊他……”許如軒欲言又止。
“半生從前是個廢人,如脊都沒能奪走你的家主之位,你覺得如今他又拿什麼與你爭?此刻投票該已結束,只差你這最後一票,就算是因爲半生沒能去往中神州之事有所影響,至少這四年的家主依舊是你。如軒吶,你在七支的家主之中,其實是我最看好的,你性格寬厚,秉性純良,私心不重。我是最看好你接替我的位置的,可是你自己也要拿出些家主的霸氣來,總不能事事都瞻前顧後。一家之主,一族之長,兼聽固然重要,可該當決斷之時,也要有專行固執的勇氣。你好好想想吧!”說罷,族長擺了擺袍袖,離開了祖先祠堂。
許如軒呆立半晌,仔細的回味着族長的話,擡起頭時,眼中已經多了幾分清明之色。
臉上帶着含蓄的笑意,許如軒也走向祖先祠堂的大門。
剛出去,就有交好的幾家人圍聚上來,只是口中那句“半生被何門選中”的話還沒問出口,就看到許半生竟然跟着許如軒走了出來,衆人不禁大驚失色,不明白何以如此,難道許半生的資質差到沒有任何門派願意收其爲徒?可即便如此,許半生也可以跟隨那些仙長去往中神州,期待有其他門派會選中他啊。
許如軒看出衆人的錯愕,便道:“半生今日表現,我也出乎意料。大家都知道,他六歲那年,道心就出了問題,是以一直停留在舌之境中期不得寸進。昨夜半生一場大夢,道心竟然修復如初,這八年來的積累總算是讓他堪堪邁入先天之境。可畢竟是道心剛剛修復,有仙長說了,半生的道體還有成長的可能,現在他們也對半生的道體莫衷一是,是以認爲半生最好在東神州多留一年,繼續修行,好讓他的先天達到最強地步,到那時,道體完全,就可以更進一步。以他如今的道體,只怕會耽誤了他的將來。我與族長商議再三,決定聽從仙長的安排,讓半生多修一年。”
衆人譁然,這種事從未遇過,誰不是一到先天,就立刻火急火燎的想要離開東神州,去那令人神往的中神州開始修煉?
不過許如軒的話絲絲入扣,似乎也很合理,而且這似乎是中神州仙長的意思,聽許如軒的口吻,還像是方寸山的意思,衆人縱然驚愕不已,卻也都接受了這樣的解釋。
關鍵他們不可能想得到許半生的靈根會出現異象,更加想不到許半生竟然有勇氣拒絕一個修仙門派,自然就對許如軒的話深信不疑。但是不管怎樣,他們看向許半生的眼神之中,還是多了幾分惋惜。他們之中,多數人的想法是認爲許半生可能仙途無望,那仙長也不過是安慰之言,其實就是說許半生不適合修仙而已。
先天對於凡人來說或許已經很強大,可是哪怕在許家這樣的修行家族之中,幾乎也是每年都會有些子弟達到先天的,十多萬年來,許家也不知道誕生了多少先天,一年平均就算只有一個,那也有十萬之數,不敢說是如過江之鯽,也是極爲龐大的基數了。可這其中,別說飛昇了,返虛化神都沒多少,能夠築基的,全都算上,十萬年來也不過數千之數,由此可見,並不是達到先天就真的仙途坦蕩的,能夠步入修仙正途也就是築基的,一成都不到,剩下,都只是煉氣甚至連煉氣都達不到。
許半生今年能夠晉入先天,這已經是個極大的意外,落在那幾乎連半數都不到能夠進入煉氣期的行列之中,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衆人皆有惋惜之意,紛紛散去。
許如軒讓許半生自行回家,他則朝着他這一支的議事堂走去。
正如族長所言,其他人都已經投出了自己的選票,就等着許如軒最後這一票就該揭曉以後四年家主的人選了。
在許如軒趕往議事堂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得到了關於許半生的消息,衆人愕然,都不明白爲何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許如脊懊惱不已,心道若是早知如此,恐怕很多人的選票都不會這麼投,自己雖然沒有此前那麼有把握,但還是有一搏的。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票都已經投出去了,十多萬年來,從第一位飛昇的老祖那裡開始,就還從未聽說過家族裡有可以改票的事情發生,這也不合規矩。
竟然被許如軒撿了這樣的一個便宜,許如脊原本已經認命的心,又再度惱火起來。
許如軒到了之後,並沒有立刻簽下自己的選票,而是走到了象徵家主的位置上,環顧四周,然後說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適才發生之事,半生他……”許如軒又將走出祠堂的時候所說的話對這裡的所有人說了一遍,然後,他重重一頓,說道:“按照許家家規,諸位的選票一經投出便已生效,我並不知諸位所選之人爲何,但是,由於此前的小小意外,若是因此我繼續擔任家主,想必也總有人不服。所以,我決定,諸位若是有想要更改選票的,那麼現在所投之票作廢,重投一次。家主之職,乃是我許家七大分支之一今後的領袖之人,我不希望有人對此心懷不滿。同爲許家人,就要同一條心。現在,諸位可以告訴我,有沒有人想要更改你們的選票?”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許如軒這是自毀長城,還是霸氣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