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師邪的話,許半生陷入了沉思。
自在訣居然是一個並不完全的功法?
“審判所就沒說過這套功法從何而來?”許半生其實知道答案,但卻仍舊忍不住相詢。
師邪苦笑搖頭,道:“許半生,你總不會覺得這數十萬年來的先賢大能們都不如你聰明吧?更何況這本不需要任何智慧,這樣一套光是看看總綱就知道練成之後將會強大無比的功法,但卻殘缺不全,誰還能不去追問此功來處?只可惜,沒有人知道。”
“總要有個說法吧?”
師邪點點頭,又道:“說法倒是有。根據我派記載,當年審判所裡有一名返虛高手,突然走火入魔,竟然殺了不少審判所的同僚。然後在審判所諸多高手的圍攻之下,此人兵解離世。而這篇功法,便是來自於他的身上。看到這樣一套功法,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可是,就在衆人爲此功法爭執不休的時候,卻有人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那個走火入魔的返虛爲何會走火入魔。所有人都瞬間意識到,那名返虛很可能就是修煉了這門功法纔會如此。返虛是什麼境界?那是最接近仙的境界……”
不用師邪說下去,許半生也明白。
修仙的每一個境界,其實就是修仙的階段。
煉氣期表示你已經可以引氣入體,可以將天地靈氣化爲自身的真氣,從而內外循環生生不息。
築基期則是以天地靈氣打下基礎,表示已經走上仙途,徹底擁有了修仙的根基。
而金丹期則是仙基結丹,如同妖獸那般體內開始有了內丹,只不過人類的被稱之爲元丹而已,因其看上去仿若金光綻放,是爲金丹。
而元嬰則是金丹化嬰,如果說金丹是卵,那麼元嬰便是卵被孵化出了一個小小的嬰孩,那嬰孩與修仙者幼年長相相同,會隨着不斷的修煉而逐漸長大。
待到元嬰成長到宛如一個成年人的時候,便是化神之時。所謂化神,其實就是元嬰成長爲一個真正的元神,所謂法外分身。
化神的法外分身已經擁有一定的神通,元神外遊,可以說是幾乎不弱於本體的實力。
元神會隨着修煉一步步的凝練,最終變得宛如實體一般,和本體分庭抗禮,徹底成爲神念相同實力完全相當相互依存的存在。到了這一步,即便你殺死了修仙者的本體,只要元神還活着,他依舊可以重鑄一個肉身,而僅僅殺死元神,其肉身也能夠耗費一定的時間重新煉出元神。
可是物極必反,到了返虛期這個境界,元神和肉身都開始虛化,就好像是肉身連同元神一起,朝着元嬰的那個方向倒轉了回去。肉身開始變得虛泛,元神更是隻有在光線之下才會顯出一丁點兒的影子。
返虛到了圓滿,無論是肉身還是元神,都只剩下一道極淡的虛影,若不是大神通者,甚至都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只有讓肉身和元神都成爲一道虛影,宛如天地間的一條念頭,才能打開飛昇通道,離開這個世界,去往仙庭成爲仙神佛聖。
這也就意味着,一旦到了返虛這一個階段,幾乎已經可以算是沒有肉身的存在了。既然沒有肉身,又如何可能入魔?至少是在正常修煉之下絕無可能入魔。但是偏偏那名審判所的返虛就入了魔,且狂性大發,竟然開始屠殺自己的同僚,最終只落得一個灰飛煙滅兵解離世的下場。
許半生不明白,爲何都已經到了返虛之境,竟然還會入魔。這大概也是九州世界從來都沒有人能想通的事情。
“雖然這功法依舊誘人,可畢竟有了前車之鑑,沒有人可以確定那名返虛究竟是否因此功而入魔。然後,他們找來一些散修,讓他們修煉這門功法,可卻發現,那些散修根本就無法練成,甚至連入門都做不到。”
“最終還是會有人抵不住誘惑的吧?”許半生問。
師邪點點頭,眼中頗有些欣賞之意,道:“每一個修仙者,看到總綱裡所言的七十二般變化,都不可能不心動。要知道,一般變化就意味着一次以變化替死的機會,這就意味着在戰鬥之中,他比別人多七十二條命,想要殺了此人,必須連續將其斬殺七十三次。這幾乎可以說,一旦練成了這七十二般變化,必然可以活到壽元大限到來。是否能夠飛昇那是資質和修煉的問題,無需擔心在戰鬥中隕落,這足以吸引每一個人。審判所當時是將這門功法鎮鎖在了一個法陣之中,但是僅僅三個月之後,功法便告失竊,同時有一名返虛失蹤。”
“當他們找到那名失蹤的返虛的時候,又是個走火入魔的?”
師邪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偷走自在訣的返虛也是不得其門而入,他見審判所要懲處他的師門,他便拿着自在訣現了身。”
“這倒也算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至少師門受到威脅,他還敢站出來。”
師邪笑了笑道:“明面上是這麼說,不過流傳下來的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這名返虛大限將至,若是突破還能多活些年,可是自在訣他根本無法修煉,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沒必要連累師門。這自在訣,超過千年都沒有任何人能夠修煉,審判所的人也按捺不住,終於是允許審判所的任何一個人進行嘗試,結果卻是不到一成的人能夠修煉,而後的結果卻越發壯烈起來,因爲所有能夠修煉這門功法的人,無一例外的走火入魔,最終引發了審判所的一場內訌。最終,審判所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以四成人手隕落的代價,才平息了那場亂子。”
“既然如此,審判所又怎麼會把這門功法公諸於衆,難道他們不怕天下修仙者都因此走火入魔麼?”
“審判所裡都是些什麼人?任職的都是返虛,就算是下邊跑腿打雜的,也至少都是元嬰,就連這些人都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能夠修煉此功,難不成你以爲其他門派還有比審判所更強大的麼?而事實的結果是,所有得到這門功法的門派,加起來能夠修煉這門功法的都不足萬一,我們太一派,至少有十代弟子都是集體修煉此功,無一成功。久而久之,這功法也便被束之高閣,再也沒有人想要修煉此功了。”
許半生皺着眉頭,覺得師邪話中多有不實之處,先是說沒有任何人能夠修煉,蓋因其本就是並未創建完全的殘本,後邊又說還是有人可以修煉,可修煉者無一不是落得一個走火入魔的下場,而且,既然此功出現已經數十萬年,而太一派的歷史也才十萬年而已,就算是審判所允許天下門派去拷貝這門功法,太一派也不可能有機會。
提出疑問之後,師邪略顯尷尬的一笑,道:“本想一句話就打消你對這功法的念想,可是你尋根問底,我也不得不詳細的說出實情了。”
許半生心念微動,突然想起師邪一開始說此功無人可練,強練者盡皆走火入魔,就連上下部的說法也不過是某走火入魔者添加的註釋而已的時候,玄武大殿之中似乎有法力波動,似乎是有人給師邪傳音。
仔細想過之後,許半生已經梳理出了真相。
師邪之後所言,應該是真的,而第一段話,則是太一派公式般的回答,只要有弟子選中這自在訣,不管是誰都只會做這樣的解答。但是許半生在太一派比較特殊,他不像其他弟子。其他弟子挑選自己的功法,機會很少,不讓選他以後也很難有機會接觸到自在訣。可許半生不同,他每個月都能到玄武大殿來,而太一派的典籍功法對他也都是公開的,他可以隨意查閱。哪怕是掌教楊高宇,也無法將玄武大殿內的典籍私藏起來,爲了防止許半生今後不斷的翻閱這門功法,以致最終忍不住慾念去修煉此功,所以纔會有人傳音給師邪,讓其告訴許半生真相。
“那我們太一派又是如何得到這門功法的?”
師邪道:“雖然這門功法早已被各大門派束之高閣,年代也已經很是久遠,可畢竟總是會留下一些傳聞的。我派一位前輩老祖,聞聽此事之後,便四下蒐羅,雖然也明白就連那些化神返虛都無法修煉此功,即便修煉了也只是走火入魔的下場,但畢竟此功還是太過於吸引人。耗費足足百年,才終於跟血鴉島打好了關係,從他們那裡得到了這門功法……”
許半生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我們跟血鴉島的關係交惡,只怕也是因爲此事吧?”許半生甚至能夠想到,這功法雖然無法修煉,但擁有自在訣的小門派肯定還是將其視爲珍寶,萬一將來有一天這功法被證實可以修煉並且不會走火入魔呢?那豈不是很快就能讓本派的實力提升一個相當大的層次?所以,太一派那位前輩所謂“得到”了這門功法,只怕手段很不光彩,這也就導致了太一派與血鴉島之間橫亙數萬年的恩怨,一直到今天都還相當不睦。
師邪也是略顯尷尬,這更加證明了許半生的猜測。
“爲了一門無法修煉的功法,卻與另一個實力相當的門派成了宿敵,這還真是得不償失。既然如此,看來這功法真是個雞肋了。”許半生說罷,手指輕彈,自在訣便被他送回到典籍堆中,似乎他是放棄了修煉這門功法。
不過師邪並不放心,又鄭重的囑咐道:“此功太過詭譎,若是修之不成也不過浪費些時日,這倒還好。可真要是得窺門徑能夠修煉,那纔是悲劇。所以,許半生,你要記住我的話切不可私下嘗試。”
許半生點點頭道:“弟子謹遵前輩教誨,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師邪這才點點頭,順手從典籍之中抽出一枚玉簡,道:“以我這段時間對你的觀察和了解,我以爲這門功法會比較適合你,你好好修煉,不要辜負我這營私之舉。”
修仙講究一個緣法,是以每個弟子修煉什麼功法都是隨其自身的選擇,師邪這個舉動,真的就是在營私舞弊了。
許半生也明白這一點,拜倒叩謝,然後接過了那枚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