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卻是愣住了,他當然聽懂了張柔柔所指,可他卻不明白爲何張柔柔要跟他說這個。
而且,在這種狀況下產生那方面的感覺,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換個人,或許會誤會張柔柔是不是想勾引許半生,但是許半生並未如此認爲。
他很清楚張柔柔對自己畏懼多過敬重,而敬重又多過接觸。若只是敬重,還有可能會產生那方面的遐思,可是畏懼,許半生不認爲在這樣的情緒之下還會出現什麼其他的心思。
看着張柔柔的表現,許半生很快明白這個姑娘爲何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還是畏懼。
同時也是因爲無知。
因爲畏懼,所以她根本不敢不遵從許半生的意思回答。而因爲無知,她並不懂得修行,也就無從知曉那只是許半生內息在查探她體內的狀況。許半生問她感覺,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從身體根本出發。
想清楚了,許半生啞然失笑。
看到許半生這略帶着點兒玩笑意味的笑容,張柔柔更加羞怯,恨不能自己化身一條魚,乾脆藏到翠湖裡去算了。
許半生擺擺手,道:“看來存在一些誤差,我並不是在問你的身體感受,而是直觀感受。”
他並未解釋自己的行爲給張柔柔造成這樣的感受只是一種巧合或者誤會,許半生根本就不需要向張柔柔解釋什麼,她自己應該能想明白。
對於許半生的這句話,張柔柔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過來,雖然身體感受和直觀感受的區別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大。
張柔柔輕聲說道:“抱歉,我有些失態了。”許半生還是含笑擺擺手,張柔柔便又道:“我剛纔感覺就像是有一股氣流在我身體裡緩緩的流淌,很舒服,很溫和。”
許半生點點頭,心道那天的那個東西,終究還是給張柔柔的身體造成了一些她自己還沒有發現的變化。
毫無疑問,張柔柔本身是不會任何修行的,她甚至手無縛雞之力,別說精氣和內息,即便是內力也沒有分毫。
這樣的一個人,按說是不可能感覺到許半生注入其體內的內息的。
內息是一種比內力更高層次的存在,唯有修行者才能擁有。內力是一種力量,是一種勁道,如果作用在別人身上,不管是什麼樣的作用方式,都會讓被作用者清楚的感覺到內力的存在。或柔和,或剛猛,內力是清楚存在的。柔和是因爲舒緩,剛猛是因爲直接,內力就是一種單純的力量,就如同一個人伸出手去推另外一個人。若是將力量緩緩使出,對方便會感覺到自己被緩緩推開,而若是猛然發力,對方就會感覺到彷彿被擊打。
而內息不是,內息完完全全就是一種呼吸一般的存在。
既然是呼吸,若非瞭解到其本質,實際上是無法察覺其存在與否的。
一個人若是從未感受過憋氣的滋味,他將永遠都無法理解空氣是如何存在的。這就是內息。
所以,若非入了修行之門,是絕對不可能感受到內息的,哪怕是別人將內息注入到你的體內。
現在的張柔柔,竟然已經可以感受到內息的流動,就意味着她已經成爲了一名修行者。
當然,她並不自察,實力也還低末,可這並不影響她已經成爲一名修行者的事實。
許半生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原來,那個莫大師,或者說是許半生心目中的那個人,就是這樣使得一個普通人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前提下就成爲了修行者的麼?曾文如此,夏妙然亦是如此。許半生甚至在想,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曾文直到蔣怡開始教她修行,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根基,當時許半生還認爲曾文是天生靈體又或者是星宿下凡,現在看來,也只是那種東西潛移默化的結果。
夏妙然同樣。
甚至於,她的身體狀況比曾文還要隱蔽,連許半生都被瞞過了。
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原來通過那些魑魅魍魎的修行,凝結成晶體狀之後,就可以沒入人體,於細微處自行激發其身體本能進行修行,甚至讓修行者本身都並不知道自己在修行,直到有一天遇到某個合適的契機,從而使得那個人成爲所謂的天生靈體。
張柔柔應該是個意外,這並不在莫大師的算計之中,而是許半生無意中得到一些那些東西的修行,從而將其凝練成晶體狀,又偶然的落在了張柔柔的指尖,使其成爲了一名修行者。
這東西應該具備一種屬性,那就是修行者是無法吸收的,只有那些完全不懂修行之人才能吸收。這也是爲何許半生將其凝練成晶體之後,自己和夏妙然都沒有將那顆極爲細小的東西吸收到體內的原因。倒是不小心造就了一個張柔柔。
許半生當然不會去告訴張柔柔關於這一切,她不需要成爲一名真正的修行者,她就這麼懵然無知,對她或許更好。
之前想到讓張柔柔見龍潛坤,只是許半生的突發奇想,心裡有了某種猜測。而現在,許半生則是愈發希望張柔柔和龍潛坤一見了。
“他們好像來了。”許半生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雖然相隔甚遠,他還是早已聽到。
張柔柔當然是看不到的,小區和翠湖之間有個牌坊式的大石門,坐在亭子裡,根本看不見來路的情況。
但是很快,蔣怡就親自領着龍潛坤一行三人在大石門內出現,張柔柔很好奇的問:“許少,那就是您的朋友?您怎麼知道他們來了?”
許半生笑着說:“聽到了腳步聲。”
馮三估計還在外邊的車上,蔣怡等四人走到了亭子邊。
蔣怡是張柔柔見過的,而另外三人,看上去都是四十歲出頭的模樣,張柔柔很是好奇的看着他們,心說即便是真的道士這也有點兒太裝了吧?這麼熱的大夏天,穿着那一看就厚的跟棉布似的道袍,真不怕捂出病來?
張柔柔好奇,來的四個人就更加好奇,他們不明白許半生和他們見面怎麼會帶着一個小姑娘在這裡。
龍潛坤不禁看看蔣怡,他以爲蔣怡知道,蔣怡也只能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表示自己也並不知情。
許半生依舊坐在石凳上,張柔柔卻不敢那麼託大,三個道士她不認識,可是蔣怡卻是認識的。
站起身來,張柔柔跟蔣怡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好奇的看着龍潛坤等三人。
因爲有個不知情況的小姑娘在場,龍潛坤也不敢貿然跟許半生打招呼,誰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叫許少?顯得不夠尊重。叫許真人?又怕不該讓張柔柔知道。
蔣怡跟張柔柔打過招呼之後,也用徵詢的目光看着許半生。
許半生這才笑笑道:“柔柔,勞煩你回去安排些冷飲和水果來好麼?這大熱天的,想必怡姐和三位道長也都有些熱乏。”
張柔柔當然不會說不,立刻答應,蔣怡卻拉着她,說道:“我陪你一起去。”蔣怡很細心,她知道,張家雖然算不上多大戶,張柔柔那也是蜜罐子里長大的,一兩杯水還好,又是飲料又是水果的,怕是她一個人怎麼也不可能端的過來。若讓家裡的保姆送來,只怕會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等到蔣怡和張柔柔走了之後,許半生這才笑着跟龍潛坤打招呼:“元青真人,小別數月一向可好?”
龍潛坤趕忙打了個稽首,道:“託許真人的福,貧道總算沒讓崑崙之名被辱沒。貧道此來,主要是要感謝許真人施以援手。”
許半生微微笑着,招呼三人坐下,然後又道:“主要是該謝我沒將事實說出去吧?”
龍潛坤一聲長嘆,道:“許真人是大德之人,若讓那封之洞的真實身份傳將出去,我崑崙千年清譽只怕是要毀了一大半了!”
這話一說,坐在龍潛坤後方的韓堪和蘇巖頓時大驚,封之洞的真實身份是個什麼意思?他們可是完全不明白,難道,這封之洞真的是妖邪?
看見二人的表情,許半生又道:“看來元青真人還未對玉虛和玉瑾二位真人明言啊。”
龍潛坤忙道:“貧道也並不知那賊子的確切身份,但實屬妖邪這是一定不錯的了。還請許真人解惑,那賊人究竟是何來路,藏身我崑崙又是所圖爲何?”
許半生擺了擺手,道:“這個不是我不說,實在我也不知道。不過倒是可以肯定封之洞跟茅山的佘長風實爲一丘之貉,他們應該都跟一個叫做莫大師的人有關。這個莫大師,神蹤詭秘,完全無從尋查,他所圖之事必然極大,只是我至今也只是找到了許多紛亂的線索,卻無法歸攏推演出他的目的,甚至連這個莫大師是誰,也只是隱約有個猜測而已。”
龍潛坤看看自己身後那兩名長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看起來,這事兒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原本也只以爲封之洞潛入崑崙的目的也就是爲了奪取崑崙基業而已,照許半生這說法,雖然依舊語焉不詳,卻不難看出,那個莫大師,也就是置身封之洞和佘長風身後之人,所圖恐怕會波及整個術數界,而不止是崑崙一家。
“這事兒亂的很,我先從剛纔那位姑娘說起吧。”許半生給足了三人回味的時間,手指在石桌之上輕輕叩着,開口說道。
三人立刻盯着許半生,不想錯過許半生將要說出的每一個字。
“那個姑娘叫做張柔柔,身家清白,目前跟我堂哥處着朋友。她家中向前五代人,沒有一支能沾上修行者,可是張柔柔卻已經是個修行者,只是她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然有了修爲在身,也更加不會懂得如何運用這些修爲。不僅如此,她手無縛雞之力,連基本的功夫都沒有練過。”
許半生一開篇,就像是一本開頭極爲吸引人想要往下讀的小說,徹徹底底的勾起了龍潛坤等三人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