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嚴大掌櫃的本事,對付這頭妖獸,本就輕而易舉。
如今妖獸受傷,嚴大掌櫃只是在它身上下了個禁制,就輕鬆的制服了這頭似虎非虎似鹿非鹿的妖獸身上,緩緩催着它往玉晨觀走去。
依菩提笑嘻嘻的跳上了這頭妖獸的身體,竟然騎在它的腰間,妖獸雖然感覺到屈辱,卻無可奈何,此刻一切都在嚴大掌櫃控制之中,妖獸根本不敢有半點違逆之舉。
玉晨觀中,早已是一片喧譁,吵鬧不已。
孟可率領十餘名殭屍道的弟子,一腳踹開了玉晨觀的大門,門口負責把守的兩名茅山派弟子,被孟可這一腳,踢得倒飛出去,口吐鮮血,儼然已經倒地不起。
佘長風此刻也率衆走了出來,將孟可等人堵在玉晨觀的前院。
孟可知道,自己絕非佘長風的對手,唯有嚴大掌櫃能與他一戰。此刻嚴大掌櫃並不在此,孟可也不便輕舉妄動,是以只與對方逞口舌,絕不輕易動手。
而且即便有嚴大掌櫃在場,面對數量十倍於己的茅山弟子,顯然殭屍道是佔不到任何便宜的。
嚴大掌櫃和孟可之所以敢如此殺上山來,也都是因爲許半生所言,說崑崙必然會和他們同一陣線,茅山今日必有大禍。
可現在卻看不出崑崙有幫助殭屍道的意思,不過幸而他們也沒有對殭屍道動手的意思,只是冷眼旁觀,似乎想看看殭屍道怎敢如此膽大妄爲,作爲一個巫門的派別,竟然敢於挑釁一個道門正派。
封之洞隱隱感覺有些不妙,自己來到茅山,顯然是受到有心人的蠱惑的,龍潛坤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發難。
而現在殭屍道這種在崑崙眼中看來不過是烏合之衆的門派竟然也敢跑來找茅山派的晦頭,封之洞之前跟佘長風還卻在爲協議上的某個細節爭論不休,此刻看起來似乎毫無必要。殭屍道敢來找茅山派的麻煩,就說明他們胸有成竹,而且僅僅十幾人而已,總不成是故意來送死的吧?那麼,似乎茅山派有大麻煩了,於是崑崙其實也就大可不必跟茅山搞什麼協議了。
只是,封之洞還是有些擔憂,茅山派上上下下如何,他根本懶得多管,茅山隨時清修聖地,但又怎麼能夠跟崑崙這種集千年之氣運氣脈的洞天福地相提並論?
殭屍道的到來絕非巧合,其後必有人推動,否則,即便嚴大掌櫃個人實力的確很強,他也絕不敢以殭屍道衆弟子犯險。
而這個人,在封之洞的心中也是呼之欲出了!
該如何決斷,這已經成爲封之洞當下最嚴峻的問題。
茅山派的各種齟齬,現在雖然知道的人並不多,可封之洞豈能不清楚,遲早會大白於天下,這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而這個時間就太有學問。
若能遲些,那便罷了,到了那個時候,任誰也阻止不了什麼了,這個世界都將變天。
可若是早呢?
尤其是許半生既然敢如此妄爲,只怕他早已有了通盤的計劃,隨時隨地都能將茅山派所謂公諸於天下。這樣的話,他封之洞又當如何自處?他可不敢寄希望於佘長風被殺之前會不將他說出來。
封之洞心思裡的天秤,已經逐漸的朝着嚴大掌櫃那邊傾斜了。至少,先保住自己。
茅山派也是投鼠忌器,雖然對殭屍道是十分不屑,可佘長風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動手,就再沒有回頭之路,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可即便是殺盡殭屍道衆人又當如何呢?許半生纔是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給茅山派致命一擊。
尤其是殭屍道的嚴大掌櫃竟然還沒有現身,來的不過是二掌櫃的孟可而已,此事多有不尋常。好在孟可率衆也只是罵門而已,並沒有動手的意思,於是佘長風也就勒令手下按捺怒火,至於對方舌戰,絕不能輕易動手。
雙方直罵的口乾舌燥,哪裡還有半點修行者的風采,就連封之洞看的也是連連搖頭,他心裡那危險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
孟可突然一聲斷喝,道:“都給我閉嘴!”
這話之前也說過無數次,不過都是對着茅山派衆人所言,說完之後立刻跟上的就是滔滔不絕的罵語。
可這次卻不同,孟可這句話是對自己的弟子所說,一聲令下,殭屍道的弟子倒是齊齊閉上了嘴。而茅山衆人聽到這話,還以爲孟可又是故伎重施,他們非但沒有住嘴,相反卻還變本加厲的罵了起來。
言辭之間,諸多粗口,也是渾然不顧出家人的體面了。
“久聞茅山乃是道門宗派之一,洞天福地,茅山弟子也都是得道高人。今日一觀之下,卻是失望透頂,茅山弟子怎都和市井潑婦一般,竟然做如此無賴罵街狀。我殭屍道本是販夫走卒的集合,多有粗鄙,可尚不如貴派一二。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隨着聲音,嚴大掌櫃終於出場。
左肩上隱隱有血跡透出,顯然已經受了些傷,不過觀其神態,應當也只是皮肉之傷,並不會動其根本。
衆人目光齊齊集聚到嚴大掌櫃身上,但是很快,卻都被他身後那頭臊眉耷眼全無威風可言的妖獸所吸引。尤其是妖獸身上還騎着一個小姑娘,笑嘻嘻的彷彿渾然沒把玉晨觀裡任何人放在眼中。
封之洞心中暗凜,妖獸?這小丫頭片子是誰?怎敢如此大膽,竟然豢養妖獸?
他不禁望向嚴大掌櫃,心道這妖獸莫非是嚴大掌櫃所養?
而佘長風卻是聞言差點兒沒被氣炸了肺,明明是孟可率領殭屍道衆人在此罵戰,罵語極盡難聽,涉及茅山派建派老祖,幾乎將所有茅山派的先人都從墳冢裡挖出來罵了個遍,茅山弟子受不得這份羞辱,這才還以顏色。
現在嚴大掌櫃卻是反咬一口,倒打一耙,讓佘長風肝火幾乎噴涌而出。
可是一看到嚴大掌櫃身後那頭妖獸,以及那頭妖獸眼中對自己透出的期望之情,佘長風就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無法善了了。
這頭妖獸,本就是鎮守觀外那個陣法的,佘長風本以爲就算有人能夠破陣,那妖獸必然也能安全逃離。只要不被抓了現行,甚至哪怕那頭妖獸死了,佘長風完全就可以推脫。現在妖獸竟然被人生擒活捉了,這叫佘長風怎能不感到心驚?
“嚴大掌櫃,你也是聲名顯赫的高人,怎麼說話如此顛倒黑白?明明是你殭屍道妄闖我茅山派禁地,你卻倒打一耙。到底是巫門中人,這紅口白牙的本事真是叫貧道見識了!”
佘長風這番話,與其是在痛斥嚴大掌櫃,倒不如說是在提醒封之洞,讓封之洞和他一起動手滅了殭屍道這幫人。至少他們佔了個公義,殭屍道始終是巫門的旁門左道。
可是封之洞不爲所動,佘長風一瞥之下,心中就已然知道了結果。
都是修煉千年的狐狸精,誰也不需跟對方講聊齋,所有的談判和協議,都不過是可以用來被撕毀的。
只需要一個簡單的行爲,就可以讓佘長風判斷出現在封之洞的心境,他必然是隱隱靠向了殭屍道,或者說是殭屍道背後所倚仗的那個人。
而那個人,唯有許半生耳!
佘長風明白,此刻的封之洞,肯定是已經想好了要殺了他來滅口,以免使他自己的身份曝露。
說到底,封之洞和佘長風是本質完全一致的人,只不過他們選擇的途徑並不完全相同罷了。而最終的目的,都是爲了完成那個人交給他們的使命。
佘長風!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義,想殺我滅口?沒那麼容易!
老子就算是將整個茅山派送上去陪葬,自己也是絕不會這麼輕易死去的!
眼看着計劃就要成功了,只差最後一點點的時間,無論如何,我都要等到那一天!
嚴大掌櫃冷冷一笑,道:“長風真人,你真以爲你所做之事,天下間竟無人知曉麼?我殭屍道不過是巫門一脈,這些年自問安分守己,從無害人之心。即便我殭屍道有任何過錯,你們茅山派急公好義要來懲戒,只管直接登門便可。可你卻使這妖獸前來殺我殭屍道弟子!本以爲此妖獸乃是哪個邪魔外道所養,幸而我制服了這頭妖獸,並使其一路找到此地,萬萬沒想到,此妖獸竟然是你茅山之能。你豢養妖獸,所圖爲何?縱然茅山派乃是天下名門大派,我殭屍道也要維護術數界的公理!”
說罷,嚴大掌櫃衝着崑崙派那邊一拱手,道:“封掌門,今日我不知您也在此,不過也好,正好讓天下第一道門的崑崙爲我做個見證。這茅山派行此大逆之舉,不知封掌門如何感想!”
佘長風聞聽此言,心中計較更加清晰,他立刻怒道:“嚴大掌櫃,你休要在這裡含血噴人,那妖獸明明是你自行豢養,如何賴到我茅山派頭上。茅山弟子,聽令,有巫門宵小膽敢冒犯我堂堂茅山,污言穢語,且驅使妖獸,天下修行者人人得而誅之!封掌門,你休要聽那賊子構陷之語,想我堂堂茅山正統,又怎麼會豢養妖獸?他這必然是來陷害於我!對此巫門賊子,你我盡皆道門正統,正當聯手將其誅之。”
這是佘長風最後的努力了,可是封之洞卻渾然未聞一般,佘長風心中暗歎一聲,心道:這是我最後的努力,也是你最後的機會。封之洞,既然你如此行爲,也就休怪我無情了!
手中拂塵一搖,茅山派弟子得令,立刻掣劍在手,嗆啷啷寒光閃動,茅山弟子早已佈下茅山劍陣,不給嚴大掌櫃等人絲毫喘息之機的便向其絞殺而去。
封之洞看的分明,劍陣發動之際,佘長風卻向後退了兩步,看似是準備行指揮之能,實際上卻是在準備逃跑的路線。
此刻的封之洞也絕不能放過佘長風了,他一聲長吟,清聲道:“本座早就懷疑茅山墮入魔道,如今嚴大掌櫃醍醐灌頂。崑崙衆弟子聽令,鋤奸務盡,茅山豢養妖獸,罪大惡極,天下有義之士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