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夜,似乎從燭玖蘭進宮以後這淅淅瀝瀝的雨就不曾停過。人家都說雨是上天的淚水,所以老天也在哭泣嗎,爲了誰,爲了什麼事情?是爲了這岌岌可危的江山,還是爲了不顧百姓死活沉迷於享樂的狗皇帝?
不曉得,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有件事情燭玖蘭卻不得不做。在丞相府的時候,燭玖蘭就曾經聽說過,宮中有一位非常了不得的女子,她能夠單絃彈出名曲,也能夠隨意歌出山水吟。可嘆的是,如此的佳人,卻被當今那個狗皇帝打入冷宮了。
多方有意無意的探測,時不時的出口打聽,終於讓燭玖蘭知道這個女子所在的地方。平日裡作爲下人的她不敢走動,但是如今有雷雨作爲掩護,或許這次探視就可以成行。爲了預防萬一,燭玖蘭還是攜帶了一枚毒藥,這枚毒藥兼具殺人和毀人的功效。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因爲害怕自己會被人抓住,而她畢竟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冒失而害死任何人。
穿過幾條小路,走過幾個小腳門,最後穿過了人跡罕至的後花園,最終來到了略顯陰森的冷宮。這個皇宮中冷宮共有四處,分別羈押了不同的人。而那位佳人所居的冷宮,可謂是冷宮中的極品。非但人跡罕至,恐怕蜂蝶也不會來到這裡。
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落盡芳心苦,哎,真是人世一大慘劇。可惜的是,那個時候自己太小什麼都不能夠做。一個人真的是不能夠太柔弱,否則就會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呢,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一個人真的是要努力變強,變強,弱者無地位,現實而又真實。
慢慢的行走,警惕的望着周圍,等到穿過後花園後面的那個森林後,燭玖蘭終於聽到隱隱約約的歌聲。很乾淨的聲音,彷彿是一個不經世事的孩童再歌唱。很蒼涼的感情,似乎如一個從地獄歸來的人一樣。
歌聲中沒有一絲絲寂寞,有的只是無盡的嘆息。嘆息着時間,嘆息着命運,嘆息着自己,也嘆息着朝局。一個深陷逆境的女子,關心的不是如何脫困,而是天地之大義。再看看一個掌管神器的皇帝,關心的不是民間疾苦,而是有沒有上好的佳麗。如此對比,還真的是讓人唏噓。
佳人爲何會被打入冷宮,沒有人曉得。畢竟這是深不見底的皇宮,所以自然有着很多不能見到天日的秘密。而且衆位嬪妃只會關心有沒有最新的對手出現,對於已經失敗的人,沒有人會想多看一眼。
踩過一窪積水,越過帶着荊棘的野草,揮開礙人的松柏,終於到達了冷宮的所在地。一道閃電劃過,讓燭玖蘭清晰的看到那個低矮的房屋,雖然被人用心的裝飾過,依然掩飾不住他的破敗。那個人竟然住在這裡嗎,竟然住在這個地方嗎?
一向自詡爲膽大,一向自詡爲什麼都不怕,不過看到這樣的場景,也不過是讓自己感到後背一陣陣發冷。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燭玖蘭絞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否該繼續行進。沒有退卻的理由,畢竟已經來到了這裡。於是推門而入,讓人詫異的是這裡的門竟然沒有上鎖。
有些破損的牆紙,映着如豆的燈光,燭玖蘭鼓足勇氣,慢慢的靠了上去。只是還沒有到達附近,已經有一個人手提着燈籠將門打開。那個人看着突兀的站在院落中的燭玖蘭,倒也不覺得害怕,只是笑道:“雨夜竟然也會有訪客,真的讓我有些懷疑,這裡究竟是不是冷宮了?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在院子中站着,似乎你沒有辦法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你知道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你不怕我嗎,你爲什麼不怕我?”饒是聰明如燭玖蘭,現在她也有些疑慮起來。眼前這個女子,白衣勝雪,烏髮垂地,雖然辨不清容顏,只是擁有如此空靈聲音的人,想必應該會有一副極爲淡雅的容貌。 那個人將門全部打開,爾後笑道:“這個地方,蒼蠅都不肯來,你卻走到這裡來,而且是在雨夜,我可不認爲你是一不小心迷路了。還有就是既然特地 來找我,而你我又不相識,那絕對不是訪親壇友,肯定是爲事情而來。至於害怕?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活一天是一天,即使敲門的人是牛頭馬面,該開的我還是會開。”
燭玖蘭點了點頭,爾後將收起油紙傘,進入了屋內。屋外雖然有些破敗,屋內卻溫馨的想讓人擁抱。這個人,這個女子,並沒有因爲打入冷宮而垂頭喪氣,一蹶不振,而是繼續過着自己的生活,並且讓自己過的更好。
“坐下吧,這裡有些熱茶,如果放心的話,可以嘗一嘗。當然因爲這裡是冷宮,茶是自己親手種的,所以茶的質量可能會稍差一些。”那個女子遞過一杯熱茶,滿臉含笑的道。透過如豆的燭光,燭玖蘭才發現眼前這個女子美麗的過分。
燭玖蘭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爾後驚奇的道:“很好喝的茶水,清香中透露着甘甜,我已
經有很久沒有喝到這樣的茶水了。這是木耳朵花茶吧,呵呵呵,以前我母親也幫我做過一次,至今還讓人回味無窮。”
“你母親竟然會做這樣的花茶,我還以爲這是本門的度假絕技,看來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又騙我了。想起師傅,就難免想起了小師妹,說實話,你的眼睛和我的小師妹還真的有幾分相像吶。”那個人將琵琶收起,笑着說道。
燭玖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不是相像,而是我本來就是你小師妹的孩子。陶藝師伯,我母親一直在想着你。只是人卑言微,進不了皇宮,不能前來看你。”沒有錯,燭玖蘭之所以知道這位佳人,就是自家母親告訴她的。
“你是陶素的女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雖然只見過一眼,我也知道陶素的女兒非常的漂亮,肌膚賽雪,貌若天仙。怎麼可能,啊,我不是說你......只是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我想你弄錯了。而且陶素是當今丞相燭宗成的妻子......”佳人滿目的不相信,眼前這個臉色蠟黃,有些病態的人會是陶素的女兒?
燭玖蘭嘆了口氣,爾後有些惆悵的道:“因爲你在這裡,所以纔不知道,丞相府已經換了主人。燭宗成因爲涉嫌通敵賣國而被當今皇上滿門抄斬,一人不留。我的孃親,也被壞人所害,生死未卜。”
“通敵賣國,呵呵呵,果然是昏庸無能的皇帝,竟然連這樣的罪名都能夠扣到燭宗成大將軍的頭上。原來竟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果然人在深宮中,萬事皆成空。還好你逃過了一難,否則真的是沒有天理了。”佳人慶幸的道,不管怎麼樣有人活着就好。
燭玖蘭點了點頭,爾後有些疑惑的道:“關於你的事情,我的母親也告訴了我一些。可是她只是說你下山去了,爾後就傳來消息你來到皇宮。母親爲了救你,也就下山來,結果誤打誤撞竟然成了我父親的妻子。”
“我進宮是別無選擇,因爲那個時候我已經被人廢掉了武功。那年,我下山來,對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在路邊上,我認識到了一個人,他叫做擅曾昏。擅曾昏真的是一個翩翩少年,讓人不由得傾心於他,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沒有想到,那個人接近我,只是因爲我漂亮,可以作爲獻給皇上的禮物。”陶藝有些自嘲的道,什麼女俠,原來也不過是被人賣進宮裡的可憐人而已。
那個時候,擅曾昏說要帶着她去見父母。她自然精心打扮一番後,欣然前往。只是父母沒有見到,卻看到了一個色眯眯的狗皇帝。因爲被人暗中下藥,陶藝抵抗不得,終究還是被那個皇帝玷污了清白。
狗皇帝趁着陶藝昏迷的時候,將其帶入皇宮,還破格升爲貴人。皇宮是怎樣一個地方,但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自然會有一大批狼圍過來。所以在陶藝抵達皇宮的第二天,數名嬪妃便相約來拜訪。
她們的目的非常簡單,那就是了解對手。想要知道被皇帝從宮外帶進來的人,究竟長着一副怎麼樣的神仙面孔。不過,讓人失望的是,不過是一個極爲尋常的人而已。說極爲尋常,似乎也不對。畢竟眼前這個女子還是很清雅的,白衣勝雪,聘婷而立,而且沒有多少金光燦燦的珠寶翡翠,更顯得那個人我見猶憐。
雖然不願意,雖然痛苦的想要離開人世。不過,想到了擅曾昏對自己的所作所爲,陶藝就咽不下這口氣。擅曾昏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竟然這樣無情的對待自己,毀了自己的清白,毀了自己的人生。爲什麼自己要活在一個絕望的角落,讓那個人逍遙自在。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所以她要包袱,哪怕犧牲自己,也要報復。於是她一概往日不理人的形象,主動的曲意逢迎。也正是這個時候,自家的師妹陶素找了過來。陶素想要帶着自己離開,可是現在的自己,怎麼可能離開?絕對不能離開,除非擅曾昏死掉。
陶藝婉言謝絕了自家師妹,並作出一副她很享受皇上寵愛的表情。自家師妹陶素雖然心有不甘,不過既然是師姐的選擇,她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儘管說話。但凡有令,風裡來火裡去,絕不推辭。
拒絕自家師妹以後,陶藝更加處心積慮的上位。雖然未曾度過多少書,的那是後宮爭寵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一些的。無情最不過帝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裡的人,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的魔鬼。
她分不清哪個人對她是好的,也分不清哪個人對她是壞的。更加辨別不請哪個人笑裡藏刀,哪一個人想要置她於死地。她能做的只是將所有的人看成敵人,將自己看成唯一的孤獨求生的人。
她收起過往的驕傲,夾起尾巴做人,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語。用最爲溫良恭儉的態度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的人,不管是正在受寵的,還是已經過氣的。不管是身居高位的 ,還是最新進入這個宮殿
的。
只是你無意去找麻煩,並不代表,麻煩不會找到你身上。一日在自家小院閒逛的時候,突然有人破門而入。驚得陶藝迅速擡頭,謹慎的簡直每一個汗毛都立起來了。只是看到來者,所有的警戒又換成了甜甜的笑。
“皇后姐姐,這位就是最近很受陛下寵愛的陶藝姐姐。陛下真的很喜歡這位姐姐呢,聽說爲了將這位姐姐帶入宮中,陛下費了很多力氣呢。”最近入門的新答應笑着對皇后說道,臉上的笑容真的可以當做模板來講解了。
陶藝有些泄氣,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位新答應,竟然讓她如此的痛恨自己。甚至將皇后娘娘請了過來,只是爲了陷害自己而已。雖然如此,陶藝還是按照宮中的禮儀,對着皇后撫了撫身子,柔聲道:“陶藝見過皇后娘娘,新答應,你好。”
“還真的是有一副好嗓音,連本宮聽了都不禁骨頭有些發軟。陶貴人,你呀長得秀氣,又有一副好嗓音真的是前途無量啊。”和新答應那輕輕巧巧的笑臉不同,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見到陶貴人就冷下臉來,言語中也滿滿的嘲諷。
那種表情,陶藝至今仍然記得。她知道對方並不是嫉妒自己,因爲自己還不夠讓對方嫉妒的分量。對方只是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一個短暫得寵的人而已。果不其然,皇后娘娘看過自己以後,對着身後的新答應道:“你說的最大的敵人我看過了,也不過爾爾。皇宮可是一個美女流動很快的地兒,新人很快就會變爲舊人,前一天你還受寵,今天你可能就被打入冷宮,說不得,也說不清。”
皇后和新答應走了,陶藝的心卻沒有平靜下來。這個皇后說得對,君王由來只聽得到新人笑,哪裡管的上舊人哭。想要整倒擅曾昏必須在自己還受寵的時候,否則就再也不可能,也不會有機會整倒那個人了。
於是陶藝更加賣力的曲意逢迎,當然也不忘在君王面前偶爾不着痕跡的扇扇風點點火。只不過效果太差,擅曾昏沒有受到一點兒影響,反而扶搖直上,越來越紅火了。讓人傷心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又有新人入宮,皇帝也很少來到自己這裡了。
唯一讓人慶幸的是,自己在這裡也有了一兩個朋友。最後一次去成貴人的房中,那個人送給了陶藝一對翡翠珠簾掛件,還親自放到她手中,一臉溫柔的道:“這個掛件是我從家中帶回來的,平常都捨不得讓人看。不過着實喜歡妹妹,所以纔將這個東西送給妹妹你。”
陶藝望着成貴人,對方的笑顏如同綻放在春風裡的花朵,美麗而攝人心破。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地方,能夠尋到這樣一個好朋友,也算是上天對自己的獎賞吧。再寒冷的冬天,有暖心的人在,也會讓人覺得冬天不冷。
可是讓陶藝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自己剛剛回到自己寢宮的時候,皇后領着一大幫妃子和太監宮女氣勢洶洶的登場了。不等陶藝理解怎麼會事兒,她就被皇后的一道懿旨打入了後宮。陶藝自然不服,她大聲喊道:“我沒有做,我不是小偷,這個掛件是成貴人自己送給我的。”
“你騙人,我怎麼可能將這個東西送給你。這個東西可是皇上親自賞給我的東西,我自己每一天都捨不得拿出來看,怎麼會將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你。明明是你嫉妒皇上對我好,所以纔想要偷皇上和我的定情物來發泄。”成貴人指着陶藝的鼻子道,眼裡、嘴裡滿滿的全是無辜。
正好此時,皇上來到了這裡,聽聞此事,只是冷哼了一聲,爾後嘆口氣道:“我最討厭黑心人穿白衣服了。既然這個人是一個小偷,那麼就不能在住在這個宮殿。打去冷宮吧,這個宮殿,就留給成貴人吧。”
陶藝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爲何成貴人會誣陷自己,是爲了爭寵?似乎不應該,畢竟她已經處於失寵的邊緣了?是爲了這座宮殿,呵呵呵,這座宮殿也算不得多麼豪華。想不明白,真的是想不明白。
陶藝日想夜想,也弄不出一個究竟來。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她依舊沒有想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誰,爲何會被這樣誣陷?按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權利,沒有後臺也已經要失寵的人,爲何還會遭遇此等陷害?
“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因爲你想要剷除擅曾昏。那個人是一個很謹慎的人,雖然你已經失寵,可是還是又再次被寵起來的可能。所以那個人纔會這樣做,纔會利用成貴人將你逼入絕境。我想那個人肯定以爲你會自殺或者瘋掉。你知道的,進入冷宮之人,沒有一個不瘋的人。”燭玖蘭聽完這個故事,慎重的說道,原來擅曾昏竟然做過這麼多壞事。
陶藝聞言,眼前一亮,爾後笑道:“我真的是太傻了,我怎麼沒有想到啊,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哪。只能是那個人,除了那個人別人不必要也不需要這樣做。呵呵,當時我真的也要瘋掉了。若不是這個琵琶在手,我早已經成爲了一個瘋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