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素貞將那顆“無道”的種子融進她兒子許士林的命魂中的那一瞬間,天道命理設置當中,一根絲毫不起眼的命運線條輕微的震顫了一下,而後再無動靜。
這一瞬間,似乎沒有誰捕捉到。天庭和西天的大能也不會時時刻刻都盯着天道,如此,天道命理設置上的一個極其微弱的變化自然也無法讓這兩方勢力的大能察覺到。
唯獨感覺到了這個變化的便是一直盤膝在陰陽街店鋪裡閉目神遊的薛無算。
薛無算沒有監視天道的能耐。但是那顆“無道”種子本就是他凝聚而成的,一旦融合完成,他自然會有感應。
從神遊的狀態分出一縷意識,薛無算暗道:“白素貞果然不負所望,將那顆種子種在了紫薇大帝初生的魂魄當中。哼,這樣一來,西天和天庭估計就得爲我做嫁衣了。”
沒有誰比薛無算更瞭解“無道”修行體系的恐怖了。這種背道而馳的修行體系,完全對得起“魔之一途”這四個字。對於修行前途迷茫的修士來說,具有絕對無可抵擋的誘惑。
一沒瓶頸;二沒天劫困擾;三不需要天地元氣滋補;四,同等境界下,六色能量遠強於靠天地元氣凝聚成的法力,而且修行速度遠遠超過修道者。
如此多的優勢,已經算是解決了絕大部分修士在修行中擔心的所有阻礙了。
所以,眼前身爲天庭頭號打手,但是境界提升無望,除非等着玉帝勘破大能者極限騰出一個大能者的位置,否則無法在修爲上提升半分的紫薇大帝,重新恢復靈智之後,在他發現了“無道”這一條新的修行之路時,他會怎麼做呢?
薛無算心裡暗笑着斷定,一個被困在現在境界不知多少次輪迴的修士怎麼可能在看到了曙光之後卻畏縮不前?必定放手一搏,拼一個大好前程。
不要小看這種對於力量的追求絕心。越是修爲高絕越是逃離不開。
種子已經種下。接下來就是看戲了。看一場由西天和天庭自以爲是導演出來的喜劇。
而就在白素貞給自己的孩子種下“無道”的種子之後不久,西天和天庭的算計便到了。這便是白素貞之前早早就感應到了的劫難。不過此時的她已經不再彷徨不安。
白日裡照顧孩子,同時一邊給孩子縫製衣服。沒有用法力,就這麼一針一線的縫。到了夜裡,每當許仙睡下,白素貞總是悄悄起牀繼續拾起針線。
半歲的衣服,一歲的,兩歲的,三歲的一直做到了十歲的衣服,疊起來足足一大箱子。要不是她妖身遠強於人類,估計如此勞作不休早已累垮了。她做出了選擇,可是到底局勢會如何變化她卻一點猜不到。萬一自己依舊不能自己。那這些衣服便是孩子記住她這個孃親的唯一憑藉。
這日,一身佛衣袈裟的法海面帶慈祥的到了這錢塘縣。他來此,自然就是要了解自己的執念,以及給白素貞一個結果。
不過法海的心裡此時也不平靜。
金山寺一場鬥法,生靈塗炭,讓法海深感內疚。但是心中執念猶在,要是不斬除,日後飛昇無望,還談什麼西去雷音聆聽佛祖訓誡?
到底是滅了白素貞,還是將其收服另做打算,法海直到踏入錢塘縣城心裡也沒有一個篤定的想法。
如此瞻前顧後左右思量,這本不是法海的本性。之所以如此,還是他頭上兩方頂級勢力在暗中交鋒的結果。
天庭要法海弄死白素貞,而西天希望法海鎮壓白素貞。兩種手段一齊爭奪,才讓法海腦中實際一片亂麻。
但有一點法海卻是心中堅定。那就是無論是殺還是抓,都不能讓白素貞再繼續滯留人間逍遙快活了。
以法海的本事,在錢塘縣裡尋找到妖物根本就不算什麼難事。不需要問路,沿着妖氣蓬勃的方向走就行了。很快就到了一家醫館門前。
醫館裡來往不少,盡都是前來看病抓藥的普通老百姓。言語間能夠聽得出這家醫館坐診的大夫很有名氣,而且醫術還不錯。
法海點了點頭,他自然猜得到這些來往病人嘴裡的“許大夫”就是許仙。也明白許仙的本事可算不上什麼名醫,充其量也就一個普通大夫而已。要不是背後有白素貞這頭大妖幫他站臺充場面,敢開這麼大的醫館?
許仙也是眼尖,立馬就看到了踏進醫館的法海,直接就炸毛了。二話不說,暫停了今日的坐診時間。橫眉豎眼的就拉着法海往外走。而且步子很快,一路疾行就到了城郊的小山坡上。此地人少人,許仙也不想自己的家事被不相干的人知道。
“法海,你又來幹什麼?你放着天下那麼多苦難的百姓不去救,怎麼老是盯着我家娘子不放呢!”畢竟許仙也是個文弱書生外加老實人,即便心裡已經暴怒,可是依舊沒有污言穢語的亂罵。
“阿彌陀佛。佛法救人,而不是和尚救人。世間疾苦皆是因果定數,心中向佛,日行一善可待來生。貧僧救不了世人卻可以爲世人除惡。白素貞乃是千年蛇妖,水漫金山寺犯下天條,濫殺生靈數萬,如此大惡,貧僧難道不該管嗎?”
許仙的眼珠子都要噴火了。法海和尚的言語簡直就是不要臉到了極致。他許仙也是當時經歷者之一。當時要不是法海將他關在雷峰塔上,他娘子又怎會去金山寺?又怎麼會發動法力和法海鬥法?又怎麼水漫金山殃及無辜?
“法海!你好不要臉皮!是非曲直你真當別人都是瞎子傻子嗎?金山寺鬥法乃是你挑起來的,事情因果難道你還能置身事外不成?那數萬枉死之人,即便我娘子有過,你法海呢?你難道背上不是冤魂漫天?”
許仙一句話還真就說到法海的痛處上去了。
“阿彌陀佛。貧僧所作所爲都是天意,水漫金山寺的確是白素貞做下,也的確違反了天條,貧僧不來,也總會有別的人或者神前來。
另外,許施主,人和妖有別,豈能結合?此乃天條。白素貞報恩,才法外開恩許你們一麟兒來了卻前世因果。如再繼續糾纏次等大逆不道的情感,日後降下大禍,許施主恐怕也是逃脫不得。”
許仙胸口劇烈起伏,深吸口氣,居然朝着法海深深的鞠了一躬。開口道:“法海大師,您是佛門高僧,慈悲爲懷,許仙也是無有冒犯。
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您是佛門中人,這句話的道理想必您更加清楚。許仙在此求您了,放了我們一家吧。是生是死都是我們一家的命,不勞煩您的大駕了。只要您不來打擾我們一家,許仙日後一定給您供個長生牌位日日參拜!感激不盡!”
說完,許仙不等法海回答,躬身作揖,然後扭頭便走。留下法海一人獨立林間,眉宇愁結。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人和妖的姻緣難道也算是姻緣嗎?水漫金山寺所枉死的人命,老衲怕是真要背上一半不可。哎,佛祖,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