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龐大的身軀以超乎蘇沫想象的速度飛奔過來。 林楚生淡定地坐着,對這種分外的熱情似乎並不爲意。
蘇沫卻是嚇了一跳。正當她以爲這位白胖的中年大嬸要對林楚生來個巨熱情無比的熊抱時候。她又忽然奇蹟一樣剎了車,在離林楚生不到一米的距離站住腳跟。
“阿生仔,這是你的女朋友?”白胖大嬸指着蘇沫好奇又直白地問。
蘇沫的臉又紅了。林楚生握住她的手,笑得溫和自然:“是啊。”
白胖大嬸一聽高興極了,一拍林楚生略嫌瘦削的肩頭哈哈地笑了:“好你個小子,一聲不吭的就把女朋友帶來。搞什麼驚喜啊!真是的!刖”
林楚生被她有力的“熊掌”拍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跌下去。他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肩頭,對蘇沫介紹:“沫沫,這位是金泰叔的老婆,阿花,你叫她花嬸就行了。”
“花嬸,她叫蘇沫,你叫她沫沫就行了。”他又對花嬸介紹蘇沫。
蘇沫站起身,點頭示意:“花嬸好!藺”
花嬸不住地打量蘇沫,看得蘇沫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紅暈又浮現在臉頰上。
“阿生仔,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啊!又很乖的樣子。我就說嘛,你就應該找這種女孩子。好好處着,結婚後再生兩三個孩子,嘿嘿……”花嬸笑眯眯地說。
忽然她問林楚生:“你們結婚了沒有?”
蘇沫聽了臉上神色頓時有些尷尬。林楚生依舊淡定,笑了笑:“沫沫還小呢。”
花嬸瞭然點了點頭。蘇沫鬆了一口氣,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浮起莫名的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是自己說過不能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可是現在聽他這一句有些敷衍的回答,她的心情卻又覺得難受。
正在這時,金泰叔端了一盆剛炒好的海瓜子,樂呵呵地走過來:“先吃點!老婆,你去做菜,今天這幾桌客人吃完咱們就提前打烊吧。和阿生仔好好喝幾杯。你也來一杯。”
花嬸一聽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去做菜。今天出海撈了一條好大的青斑,正好!”
她說完踮着腳飛快地走了。
金泰叔把一盆的海瓜子放在桌上。蘇沫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海鮮。海瓜子個個大又飽滿,爆了蔥油紅辣椒下鍋快速翻炒,然後加點鹽巴味精,再澆上自家做的醬油,別提多鮮美了。
連平時不愛吃辣的她都連連動筷。林楚生則和金泰叔則在旁邊一邊喝酒一邊吃。
一頓漁民家的海鮮大餐吃得酣暢淋漓。蘇沫吃到最後都覺得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而下肚的海鮮也已經頂到了喉嚨上這才戀戀不捨停了筷子。
告別了熱情的金泰叔和花嬸,兩人慢慢朝着停放車子的方向走去。
蘇沫照例是脫了鞋走在沙灘上,海風一陣陣吹着,撩起她烏黑柔順的長髮。她在前面走着,孩子氣一樣在沙灘上印上腳印。林楚生在她身後慢慢跟着。
他看着她久違的快樂身影,眼中眸光隱動。
“沫沫……”他忽然呼喚她的名字。
蘇沫回頭,正好對上月色下他深邃俊朗的眼眸。海風吹亂了他的發,比起平時的整潔得不染塵世的樣子,這個時候的他顯得分外隨性親近。
他走上前,欲言又止。
蘇沫靜靜等着他要說的話。
林楚生伸手輕撫過她的發,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問你今天吃飽了沒有?”
“飽了!飽了!”蘇沫眯着眼睛笑:“很好吃。果然是海鮮最鮮的味道,在大城市吃不到呢。”
林楚生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忽然緊緊將她摟在懷中。蘇沫一愣之後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前。林楚生身材修長,她算是女孩子中身材修欣長的那一類型的,卻也只到了他的下巴處。
她靜靜靠着,耳邊只聽見海風呼呼,還有遠處的海潮嘩啦啦一陣陣撲上沙灘的聲音。
她聽見自己問:“楚生,怎麼了?”
“沒有。只是想抱抱你。”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
蘇沫聽見他的心跳一聲一聲,漸漸激烈。她伸手輕撫上他的胸膛,溫熱的觸覺傳來令她捨不得放開手。
“剛纔花嬸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忽然開口。
蘇沫心中一澀,半晌才佯裝毫不在乎:“是啊,我年紀還太小了,不符合晚婚晚育的規定嘛。”
林楚生看着她閃爍的眼神,忽然無言。
蘇沫看着他眼底掠過複雜之極的神色,像是失望又像是悲傷。
她忽然緊緊埋頭在他的胸前,聲音微微哽咽:“楚生,這樣不好嗎?你疼我寵着我,我什麼都不要想就跟着你,這樣不好嗎?楚生,我是真的害怕……真的真的害怕……”
“害怕什麼?”他擡起她的下頜,看着她悽楚的眼睛,慢慢問:“是什麼讓你這麼害怕?是不是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不讓我知道?”
蘇沫避開他的眼睛,努力收起眼底的淚意,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恐婚症。我只是……只是害怕結婚。”
她說得很凌亂,連自己都要在心裡鄙視現在撒謊的自己。
林楚生盯着她良久,等她詞窮了這才淡淡地開口:“好吧。我可以等的。沫沫,我只是擔心有一天等待到了最後變成一無所有。到那個時候我就會懷疑曾經付出過的一切又算是什麼呢?你和我經歷過這麼多又算是什麼呢?爲什麼不能一直走下去?”
蘇沫猛地擡頭盯着他。
月色下他的笑容很淡很冷,說着這些話冷靜得不像是在說他自己的心情。
林楚生拉住她的手,看了看月色,忽然指着遠方的沙灘問:“要不要去走走?”
蘇沫一愣,他已經快步走到車子旁,打開後備箱拿出一包東西背在身上。
“這是什麼?”蘇沫收起凌亂的思緒,問。
林楚生拿下眼鏡放在車裡,握住她的手快步走向沙灘。
風中傳來他的聲音:“沫沫,我想帶你去聽海。……”
蘇沫被他一拉,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向遠處的沙灘跑去。沙子撲在腳上,癢癢的,她被他拉着奔跑着,在海風的吹拂中她彷彿忘了一切的煩惱與痛苦,只知道跟着他去做一件從未做過的事。
月亮掛在墨藍的天際,皎潔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也照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他和她兩個人,一起去流浪,一起去奔跑。沒有人阻攔,也不會再有紛亂蕪雜的事纏得兩人身不由己。
她隨着他跑,他修長的手掌握住她細瘦的手,很好地將她的手包裹起,十指相扣牢牢地將她拉住。蘇沫被他帶着,終於來到一處空曠細白的海灘。
她跑累了坐在沙灘上,不住喘氣。
林楚生坐在她身邊,打開包包,奇蹟一樣掏出一頂帳篷。他的動作很嫺熟,很快就把這堅毅的帳篷搭好。帳篷不大,僅僅夠兩個人鑽進去。
蘇沫從沒有在野外露營的習慣,好奇驅使下她鑽入了帳篷。帳篷中很暖和,將外面涼涼的海風統統擋住。她像是得了什麼新奇玩意的孩子,高興地摸摸看看。
不一會林楚生也鑽了進來。他手中拿着一個簡易的戶外燈,掛在帳篷頂。頃刻間帳篷亮了,像是變魔術一樣兩人在這一片大天地中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蘇沫驚喜不已的問:“你怎麼想到帶帳篷的?”
“這套戶外帳篷本來就一直在我車子的後備箱,只是很少用到。”林楚生舒適地躺了下來。
他伸手向帳篷頂一拉,一道剛好的開口可以讓人看見天上的星星與月亮。
蘇沫驚訝極了急忙也跟着躺下。兩人肩並肩,頭挨着頭,看着頭頂的一小塊夜幕。
今夜月色明亮,星星也似乎分外大而亮。她看着,兒時模糊的夢想浮上心頭,那時候的她跟着爸爸媽媽在一起擠在狹小的房子裡。因爲家裡窮,普通小女孩有的玩具還有大大小小的珠子項鍊,她都沒有。
每當夜晚降臨,她都會偷偷從小閣樓往外探頭看。天上那星星點點的星星,她就把它們想象成自己的項鍊。
而長大了後來爸爸媽媽出了車禍,再然後,施苑齡從天而降將她帶到了a市,再再然後……她發現了自己一直認爲的父親母親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而施苑齡纔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在想什麼?”他側頭,一雙深沉的俊眼看着她,像是要看入她的心底。
他的氣息傳來,淡淡的,好聞的松柏氣息。
蘇沫心中一悸,這還是她出院後與他這麼親密的靠近。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涌起,她不知不覺地靠攏過去,枕在他的臂膀上。
林楚生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兩人親密相貼再也一點空隙。
“我在想爸爸媽媽。”她低低地說,“記憶很模糊了,而且後來也知道他們不是我親生父母,可是還是止不住地會想。”
林楚生沉默摟着她,小小的帳篷彷彿是一種保護罩,將兩人包裹在無人能知的角落裡。海風、海潮是自然賜給的天然美妙的音樂。
他輕撫她的長髮,忽然低聲說:“你聽……”
蘇沫側耳傾聽,海浪聲一陣陣涌來,這種亙古不變的節奏與韻律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謠代代相傳,流傳至今。
她靜靜聽着,心底的悲傷漸漸消失。
她緩緩擡頭看着他。
四目相對。她問:“楚生,你來過這裡是嗎?”
“嗯。”林楚生淡淡應了一聲。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小漁村和這片乾淨的海灘的?”她又問。
她看見他眸中有什麼靜靜涌動,像是海潮。
“出車禍後,從醫院完成復建治療後的第一天,我一個人開着車到了這裡。在這裡遇見了金泰叔還有花嬸。……”他慢慢地回憶。
蘇沫心中一澀。
車禍?!那就是六年前的那一幕慘劇。他一個人來這裡做什麼呢?
她把自己想的問出口。林楚生摟着她只是沉默。
“我拄着手杖走到了海邊,我能感覺到海水拍打着我的褲腿,我一直走,走到了齊膝深的海水中。那天天氣很冷,海水卻很溫暖。我想要溫暖的所在,所以我就向海裡走去……”他的聲音在夜晚裡聽起來分外深沉。
蘇沫一顆心猛地揪緊。
“海水真的很暖,它好像跟我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你的媽媽……”他的聲音漸漸低。
蘇沫禁不住緊緊抱住他,渾身輕顫。她太明白他的痛苦。因爲她也曾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的眼前,無能爲力……
“楚生……”她埋首在他的懷中,“對不起,別說了!”
“沒事。後來金泰叔發現了我。”他低頭,眸光沉靜如海:“他對我說,小夥子,你要下海撈魚嗎?”
“他明明知道我要自殺,卻滿不在乎地跟我聊天。剛開始我一句話都不回答他。直到他說着說着忽然哭了。他說他的老婆得了重病,沒錢治病。家裡還有兩個小孩,要是老婆死了他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他好幾次走到海邊就想像我一樣走到海里一去不回。”
“然後呢?”蘇沫一顆心被揪住。
“我當時腦子清醒得很,就是心裡覺得很奇怪。我看見金泰叔哭了,就問他治病要很多錢嗎?”他失笑,“我那樣問就像是古語中‘何不食肉糜’的糊塗皇帝一樣。”
“金泰叔說要好幾萬呢。”
蘇沫看見林楚生好看的薄脣邊勾起一抹淺笑。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我說,那叫做很多錢嗎?於是我就從身上拿出支票本寫了一百萬給他,讓他拿了錢趕緊走,讓我一個人待着。”
蘇沫聽到這裡忽然忍不住失笑。她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情形。傲嬌彆扭的林楚生連想要自殺都不得安寧。本來氣氛夠悲慘了,旁邊忽然躥出一個三大五粗的漁夫漢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着自己沒錢治病的樣子。
她噗嗤笑出聲。
林楚生瞪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要是換別人,拿了錢就走了纔不會管我的死活。可是金泰叔不一樣。他把支票撕了,讓它隨海浪衝走了。他說他不要我給的破紙。我氣極了,我說那是支票,是一百萬。”
“金泰叔卻說,那是不是說明我這條命就值一百萬?”
“這話把我給問住了。”林楚生失笑:“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值多少。後來我想了很久,我要是值一百萬,那林家該有多少個一百萬可以重新買一個我?如果我值一百萬,我媽媽辛苦生下我又爲了我丟了性命,是不是她的命也才一百萬?”
蘇沫心中又酸又澀。她從沒有聽過他這段故事。
帳篷中又恢復沉默。
蘇沫緊緊抱着他,兩人緊密相擁。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伸手按熄了帳篷頂的燈。一切沉入黑暗中。唯有月光漏下照在他們的臉上。海風呼呼,海浪洶涌。她聽見兩人的心跳。
她能感覺到他的低頭,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
一點溫熱的吻在她的脣上。她就像是被吸鐵石吸上一樣,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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