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品言一直是驚愕的表情,像院子裡的那棵銀杏樹一旁站着,不同的是他會發出疑問的聲音,但在王品秋的制止下,這些疑問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王品秋把憋了一路的金毛牽下來,又把放兩隻小貓的籃子拎出來,拿一些食物安慰它們一路的奔波。胡途則忙着把車裡的東西拿下來,問道:“品秋,你爸媽都不在嗎?”
王品秋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可能還在上班呢,他們總是這樣。”然後又認真地補充道,“我爺爺這會兒要麼在書房,要麼就是找人下棋去了,一會你去把螃蟹和魚都做好,晚飯他肯定要回來的。”
而此時,王品言又在旁邊嘟噥道:“你這都帶的什麼東西啊,初次登門,怎麼還去菜市場買菜回來,你手藝很好嗎?”
他的說法正應了胡途一開始的猜測,只是既然已經帶來了,胡途自然要站在這些東西是好的這個立場上談話。他說道:“市場上應該很難得找到這樣的東西吧?大冬天的,想找這樣的大螃蟹可不容易。再說我大老遠的拿來了,你進門你就嫌棄,你這樣也不好吧!”
“你拿來我就得收啊?”王品言嘟噥道,“我現在還想把你趕走呢?”兩人一見面就要吵起來的樣子,互相看着都不順眼。
王品秋卻是站在胡途這一邊的,她說道:“胡途,咱們別理這個人,他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咱們準備的禮物都不要給他,晚飯也不給他吃。”
說話的時候,她蹲在那些禮盒堆邊,一個個打開,看裡面的水果有沒有因爲顛簸損壞。旁邊的金毛和小貓都聒噪起來,他們聞到了那些魚蝦的味道,已經沒法忍受了。想要跑過來搶一口吃的,又被王品秋攔住了並教訓一頓。
“你以爲我稀罕啊?”被自己妹妹無視的王品言在這待不下去了,又朝着那輛車瞅了幾眼,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小聲地說道,“哼,你以爲我稀罕啊?”後面這一句,怎麼聽都有酸酸的味道。
在廚房忙碌的胡途,頗有點喧賓奪主的感覺,若不是王品秋在旁邊監督,他肯定堅持不了做一桌子菜的程度。其中紅燒魚、油燜大蝦、清蒸螃蟹、蒜燜黃鱔、猴頭菇養胃湯和水果沙拉等,共六道菜,每一道菜都讓人食慾大動。
在王品言酸酸的催促中,家裡的阿姨也煮了一些菜,有桂花魚、香煎銀鱈魚、鮑魚煲排骨和野山參燉鹿排四道菜,又另外蒸了米飯。
於是王明春回家看到一整桌子的美食,十分驚愕,本着臉問道:“今天什麼日子啊,是誰來了做了這麼多的飯菜?”看到王品秋,臉上的嚴肅一下子全化開了,笑着說道,“呦,咱們家的小野貓知道回家了,咦,裡面是誰呀,看着有點面生。”
王品秋把胡途拉出來,介紹道:“爺爺,這位是我男朋友,他叫胡途,就是我上次跟你說很會雕刻、很會養花的那個。他從家帶來一些乾淨的食材,特意爲你做了幾道菜。”
胡途在手忙腳亂向面前的老人家問好,與此同時,王明春上下打量着胡途,突然說道:“你長得很面熟,名字好像也在哪聽過,咦,你不是小胡家的那個……”
“不是!”王品秋及時打斷了王明春的話,“爺爺,他家住在古彭,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不是嗎?”王明春看向王品秋,只見她像是迷着眼似的不停眨着,他頓時恍然,說道,“噢,不是啊。那就不是,老了,都糊塗了。”那熟悉的面孔他怎麼能認不出來,王品秋的暗示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風裡來雨裡去多少年了,什麼事他看不破。他懂得看破不說破的道理。
胡途眉頭蹙了起來,他看着王明春。只見那位老人短小堅韌的頭髮幾乎全白了,蠟黃色的臉上皺紋一卷一卷的,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他的眼睛卻像年輕人一樣善良,很有精神氣,透露着精明與幽默,此刻他笑着,像是溫暖的春風一般,讓人感覺不到距離感。只是當他注意到胡途看他的時候,眼神卻飄忽了出去,好像要故意隱藏什麼似的。
王品秋輕輕推了一下胡途的手臂,說道:“你還不快點把禮物拿上來。”
“噢,對了。”胡途回過神來,忙慌着把已經拿進屋子裡的盒子取了兩個出來,一個裡面是人蔘,一個裡面是靈芝。他說道,“爺爺,這是我給您帶的一點禮物,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小夥子還這麼客氣。”王明春一向很少手裡,但這次他卻想也沒想地就把禮物收了,卻沒有拆開看。他忽然對着餐桌皺皺鼻子,問道,“我怎麼聞着有股猴頭菇的味?”他走過去看,準確地掀開瓦罐裡的猴頭菇養胃湯,說道,“果然是這玩意,小胡,呃,你這個年紀,我是不是該叫你小小胡?”
這話藏着兩個問題,問得胡途措手不及,他一個個答道:“都可以,我的名字比較好記,所以大家都習慣直接叫我胡途。這個猴頭菇,是我在野外偶然碰到的,家裡也種了一點,但不如野外的香。”
聽到王明春喜歡這個湯,王品秋先拿碗給他盛了一碗,他嚐了一口,眯着眼品了片刻,點點頭說道:“不過,還是記憶中那個味道,上次吃到這種味道,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只提了一句,卻沒有陷入回憶中,這世上很少再有什麼會讓他動容了,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告訴別人,再次品味到這個味道,他很高興。
王品言看不懂這一幕,問道:“爺爺,這不就是一個猴頭菇嗎,你要是喜歡吃,改天我給你買來。”
“你小子懂什麼?”王明春睜開眼,罵道,“你跟你老爹一樣,以爲什麼東西都能用錢買,你再這樣下去,你將來會受跟他一樣的苦頭。我爲什麼說是二十多年前呢,不是說我這二十年都沒吃過這玩意,是真的沒有嚐到過這種味道。”
說着,他招招手,讓大家都坐下,並明確地要胡途坐在他旁邊,胡途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胡途看向衆人,王品秋坐在胡途旁邊,開心地笑着,而王品言則坐在王品秋的另一邊,拿起手機發了個消息。而他們對面的座位是空着的,想來是要給人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