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強疑惑地看着老人的兒子,不知道說什麼話合適。老人的兒子笑着說道:“咱們是一個單位的,從事的是同一個行業。”張德強小心地說道:“你也是掏糞的。”老人的兒子笑着說道:“差不多,不過咱倆比起來我就是管的地方多一點而已。”張德強聽完放鬆了下來,原來和自己是同行啊,可聽了老太太的話後,差點坐到地上。老太太說道:“我兒子是環衛局的局長。”張德強什麼時候見過局長啊,平時見的最大的官纔是居委會主任,剛剛放鬆的表情又緊張了起來。老人的兒子趕緊拽了一把張德強,讓他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說道:“什麼局長不局長的,老弟你要是不嫌棄,咱們結爲兄弟如何。”
張德強哪敢高攀局長啊,連連擺手說不敢當。這時老人發話了,他說道:“你和他結爲兄弟,我看還委屈你了呢,你救了我的命,按說連我也得尊敬你,你就不要再推辭了。”老人的兒子也說道:“行啦,你就不要推辭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國平,今年五十一歲。”張德強見推脫不掉乾脆就同意了吧,反正自己也少不了什麼東西,他站起來給周國平鞠躬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張德強一拜。我今年三十五歲,成爲你的兄弟實在是愧不敢當啊。”周國平趕緊扶起張德強,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既然拜了大哥,也不差認個乾爹了,張德強屈膝跪到地上,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同時叫了聲乾爹。老人高興地答應了下來,並示意兒子趕緊把乾兒子扶起來。
就這樣,機緣巧合,張德強認了當市環衛局局長的乾哥哥,正是這次結拜改變了張德強的命運。周國平先是提拔張德強當上了區清糞隊的隊長,因爲張德強初中都沒畢業,文化水平太低,再向上發展實在太困難,後來周國平就讓張德強承包了環衛局下屬的大糞廠。再後來大糞廠改制,周國平直接讓張德強辭職接手,並改名奮發公司。改制後公司就成了張德強的個人資產,當然裡面少不了周國平的好處。企業雖然是私營性質,但是也有着壟斷的特點,強大的關係在那裡擺着。隨着城市人口的猛增,大糞廠的業務越來越紅火,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
不過自打兩年前周國平從局長位置上退下來後,張德強明顯感受到了什麼叫人走茶涼。剛開始還好,繼任者位置不穩,不好太過分,只能曹隨蕭規,但是從去年開始,張德強的業務就開始下降了,新局長又培植了新的勢力,不再把全部的糞便都運到他這裡,這是張德強參與競標酒糟的真正原因。
王俊才聽到這,通曉了張德強的傳奇經歷,明白了張德強的真實目的,徹底放下心來。張德強希望通過運作酒糟的業務,給自己帶來新的經濟增長點,徹底擺脫公司對大糞的依賴,能夠做到真正的自給自足,不再依靠關係來賺錢。他由張德強的經歷聯想到自己身上,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窮人想要發達,絕對離不開貴人的扶持,自己和張德強一樣都是因爲無意中救了別人,而獲得了回報,這是命中註定的事情,是有因果的,所以說做人要多行善事,必得好報。
張德強的故事也刺激了另外幾個人的心,他們都慨嘆自己沒有這樣的好命,而不是關心自己是否做了多少善事。故事聽完了,該辦正事了,張德強讓秘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進口高級口罩,給在座的每個人都發了一個,然後引着大家出了辦公室,來到酒糟池建設工地。只見十個寬五米長二十米深兩米的長方形池子已經挖掘完畢,現在正在做最後的硬化處理,王俊纔看這個進度,再過一週左右就可以往這裡轉運酒糟了,他跟孫延鋼交換了意見,認爲開始轉運後差不多一週,就能把酒精廠的酒糟池清理乾淨,那邊就可以讓找好的建築商進場,開始酒糟池的棚蓋建設了。
整個尋找建築商的過程,王俊才一點都沒參與,作爲一個領導,也要多替下屬考慮,特別是這種建築業務,裡面的油水比較足。孫延鋼作爲一個過不了幾年就要退休的老傢伙,對仕途已經沒了激情,只是想趁機會撈點實在的好處了。王俊才一是對這種小錢看不到眼裡,他牢記劉立生當初對他說的話,不能在經濟上犯任何錯誤,二是他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對於這種不大的利益,還是讓下屬多少得一些爲上。但有一點必須要強調,不管怎麼搞,必須保證工程的質量,要不然出了問題,會把自己也牽連進去,那就不行了。
奮發公司是私營企業,不存在吃回扣的問題,他們的管理要的就是效率,時間就是金錢,早一天做完工程,早一天賺錢,早一天見到效益,是公司的根本目的。王俊纔等人蔘觀完了酒糟池,張德強請衆人到市裡吃飯,公司所在地也有食堂,不過那個地方總是讓人提不起來食慾。吃飯的過程中,張德強虛心地請教了很多酒糟銷售方面的問題,這方面王俊才接觸時間比較短,他不敢胡亂講話,就把話語權交給了孫延剛,孫延鋼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張總。張總很高興,和孫延鋼談的興致盎然,他倆年紀相仿,更有很多共同語言,倒是把王俊才這個最高領導冷落在了一遍。
王俊纔對此並不在意,術業有專攻,自己不擅長的,就應該主動放手,不能不懂裝懂,佔着茅坑不拉屎。吃完飯後,張德強照例爲衆人送上了紅包,並拜託各位對他公司多多照顧。王俊才明白這種灰色收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種形式,自己不拿,就把下屬都得罪了,以後誰還給他賣命,所以就笑納了。
下午,回到酒糟公司,王俊才馬上就召開了全體人員會議,部署完下一階段工作後,他徵求起了大家對空出來這片地的用途的建議。酒糟池清空後,除保留兩個棚蓋後周轉用外,其他地方都空閒了出來,面積大概有兩千平米左右。大家對這個地皮的用處想法五花八門,有說蓋樓的,有說建停車場的,還有說搞市場的等等,衆說紛紜。王俊才因爲有興隆市場的經驗,所以心裡傾向於搞市場。
九十年代後半葉,經濟高速發展,流通領域也相應跟着發展很快,做市場目前是非常賺錢的行業,最關鍵的是,做市場只管收租,不用太操心盈虧的問題,相對比較省心。這一點他深有體會,兩家興隆公司,他在興隆食品投入的精力,遠遠大於興隆市場,這也是他敢於把市場的具體管理交給宋前負責的原因所在。
做市場也有個門類,不可能什麼都經營,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很多專業性市場應運而生,王俊才主要是在考慮做什麼行業纔好。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的倒是很熱烈,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到點子上,王俊才就讓大家散了。看來靠民主一時半會是想不到好點子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王俊才思考再三,認爲搞化工市場比較合適,理由有三。
第一,這裡有酒精總廠爲依託,酒精本身就是化工產品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再加上很快要投產的溶劑項目,可以把這裡做成對外展示的窗口。
第二,安全環境得天獨厚,由於原來酒糟的強烈氣味,場地周邊沒有民用建築,除了西面背靠酒精廠以外,北面是河,東南兩面都是公路,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所在。做化工市場首當其衝的就是安全問題,防火防爆必須到位,酒糟池所處的地形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第三,可以組織富裕勞動力罐裝醫用酒精。最初,王俊纔剛聽說酒精廠時,就認爲這個廠子就是生產醫用酒精的,因爲他對酒精的概念,完全停留在小時候打屁股針時,用棉球沾取酒精擦到屁股上那種冰涼的感覺,充滿着深深的恐怖感。後來學了相關課程才知道,酒精廠並不直接生產醫用酒精,而是生產食用酒精,最初主要是用來兌酒,後來發展到製藥和化工行業。目前酒精廠的主要客戶,就是白酒製藥化工三分天下,並沒有涉足醫用酒精市場。其實食用酒精的標準是高於醫用酒精的,食用酒精分優級,一級,二級,三級,四級,這當中的食用三級的理化指標完全可以作爲醫用酒精使用。其實很多醫用酒精生產企業就是購買了相應標準的食用酒精,自己稀釋灌裝而成,只不過在製作過程當中採用了嚴格地滅菌工藝而已。近年來隨着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對生活品質也有了更高的需求,民用消毒產品需求旺盛,成爲了除醫院渠道外,另一個巨大的消費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