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外不遠的山野雲繞處,一座名爲紫煦山莊的大殿內。
這大殿,似與往常山莊大殿不同,其寬廣之大,彷如宮殿,地間鋪着黑褐色的玉石,四周有着金鳳雕綴其上的金漆粗柱,矗立於各處。
那金鳳金漆如畫,栩栩如生,似如活物一般,玄妙異常,襯的這本就氣息的華貴大殿,更多了幾分煌煌天威之感。
在這般一威壓浩蕩的華貴古殿之中,那正中央上方,卻有着一似格格不入的女子素紗簾帳,那簾帳寬廣,圍繞包裹着極大一處空地。
將其中那隱於其內的身影,遮掩而進。
不過,若是細心觀之,還是可看得那簾帳之中,有着一名充斥着天威的倩影,端坐於一玄玉石牀之上,似在閉眸休憩。
在那簾賬的兩旁,正有着兩名着輕薄素紗宮衣的婢女,凝神而立,那俏臉清麗,卻透着幾分凌冽之感,似令人難近。
‘吱...’
就在房內幽靜怡然之時,那大門陡然被人推了開。
緊接着,一名身着淡粉色素紗長裙,清嫩的嬌容,彷如鵝軟石般的女子,急急踏步而入,走至那簾帳前,跪地拱手,道:“稟告神女...”
“神無堂,鄧曉蓉求見。”
那話語恭敬,似還透着幾分畏懼。
良久,久到那簾帳都於那微風之上,略有輕飄之時,那簾帳內終是悠悠傳出一道,清幽悅耳的平靜之語:“玉榕,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在我休憩之時,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那話語輕平,卻不自然的透着一股威壓,壓的那跪着的玉榕嬌軀一顫,額間更是有着虛汗溢起。
旋即,她舔了舔乾涸的嘴脣,強撐着底氣,垂首道:“玉榕知罪,只是那鄧曉蓉說,她有極爲重要的事,要與神女稟報。”
“並言此事於神女,至關重要,如此玉榕才斗膽前來請示神女。”
她叩首更低,認錯請語道:“還望神女息怒,饒恕玉榕。”
面對玉榕的跪首認錯之語,那簾帳之內安靜了片許,終是再度傳出一道悠悠之語:“讓她進來吧。”
“是,神女。”
玉榕恭敬的應語一言後,她亦是快速將那候於殿外的鄧曉蓉喊了進來,並將殿門重新關上,使得古殿內再度恢復了清幽、微暗。
只有極少的縷縷煦陽透着那古門鏤空處,傾灑而下,爲這幽殿增添一抹光亮。
“說吧,你有何至關重要之事要與我說。”素紗簾帳內清美的幽幽之聲微傳:“倘若,你說出之事,並非於我至關重要,那你便自隕吧。”
鄧曉蓉聽得那平靜卻不失霸道之語,小巧的嬌容之上,卻無半點緊張之色,她滿是從容的站立着,對着那簾帳拱手道:“我要說的,是帝子葉涼之事。”
葉涼!?
那玉榕柳眉一蹙,似不解這葉涼之事都過去那般久了,又有何事可說。
在她的困惑間,那簾帳輕飄一悠悠問語傳蕩而出:“說。”
似是知道那簾帳之內的人兒不喜廢語,鄧曉蓉在她這簡潔一字下,亦是快速的將神無堂之事,盡皆稟報給了神女。
待其說完,她亦是拱手道:“所以,神女,我懷疑,此人就是那葉涼轉世!”
嘶...
沒想到世間,當真有此等玄妙的轉世之法。
玉榕玉面微變的倒吸了口涼氣,心頭波瀾連連:“怪不得鄧曉蓉非但冒着被君震天等人發現的風險,偷偷離開九江王府,前來急着稟報。”
“還冒着神女會慍怒之險,一定讓我通稟。”
想及此,她心頭暗暗感慨:“原來是如此重要之事。”
與此同時,神女那於簾帳所遮掩的,清絕卻又蘇媚,傾城則又帶着天威的絕世玉面下,粉脣輕動:“你是說,此子知曉當年之事。”
“行徑亦是與當年葉涼一般,且身懷葉帝一族的九轉金訣?”
“是的。”
鄧曉蓉點了點蔥首。
“你確定,並未看錯?”神女問道。
“當時我悄悄從旁而觀,雖看得模糊,但我敢肯定,那便是九轉金訣才具備的金紋以及氣息。”鄧曉蓉肅然道:“與當年我待他身邊時,所見所感的一樣。”
於她這肯定之言,神女似沉思了良久,終是清幽而語:“此事,你做的不錯。”
鄧曉蓉聽得神女這似讚賞之語,面露喜色,她終是下跪拱手,道:“神女,如今神無堂已毀,我於神無堂內潛藏的使命已完成。”
“再加上此次之事,不知...”
她似帶着幾分邀功之意,問語道:“神女可否答允當初諾言,助我重塑肉身,並讓我當瑤天宮諸多分宮之中的一宮之主?”
當年神無堂初立,神女看重神無堂鄧曉蓉和鄧齊勝的身份,知曉其二人定不會爲君震天所殺,便暗中尋得了鄧曉蓉。
並於她許下承諾,得以命她借得時機,裝瘋賣傻,以可暗中監看一切,隨時彙報神無堂衆人,包括鄧齊勝的舉動,然後伺機以待。
如今神無堂已被葉涼所滅,鄧曉蓉的任務自當亦算完成了。
面對鄧曉蓉的問語,簾帳內的神女,似答非答的清幽而問:“此事,可還有第二人知曉?”
“沒有了。”鄧曉蓉實言道。
“嗯。”
簾帳內神女輕語道:“如此,你的使命的確是完成了,亦差不多是時候了。”
鄧曉蓉聞言還以爲她是答應了,當即面露喜色,磕首而謝:“多謝神女。”
唰...
她這謝語才起,那簾帳之內,便是有着一道透着些許煌煌神威的淡藍玄光,射掠而出,併入水波一般波盪過那,剛剛回穩身子的鄧曉蓉的脖頸處。
藍光透過,未帶起半點裂痕,未引出寸縷鮮血,卻徹底帶走了那鄧曉蓉的生機。
‘撲通。’
下一刻,那臉面之上,似保留着喜色的鄧曉蓉就這般,無力的傾倒了下去,倒在那冷冰冰的玉石地板之上。
生息漸散。
緊接着,那神女的清冷之語,亦是悠悠傳起:“差不多是時候,該上路了。”
一旁,玉榕看得那瞳孔漸漸渙散,俏臉似如死灰般,瞬間死去的鄧曉蓉,亦是柔心微微打鼓。
似不明白,爲何神女便這般殺了鄧曉蓉。
畢竟,鄧曉蓉可帶來一個極爲重要的消息,這不賞反殺,卻是有些不符合神女平日裡的性子了。
“玉榕。”
就在她心思微轉間,那簾帳遮掩住的神女卻是幽幽吐語,道:“你從擎皇那來此,跟隨我有多久了。”
被她這問語問的心神一顫,玉榕立刻上前,恭敬無比的答語道:“稟告神女,大約有六十載了。”
“嗯。”
神女似輕點了螓首:“這六十載,你跟着我,倒亦盡心竭力。”
“或許,唯獨有些瑕疵的,便是你悄悄瞞着我於擎皇暗中通風報信之事了。”
‘撲通。’
玉榕聞言面色陡變,猛地跪下身,磕首道:“神女饒命,玉榕是奉擎皇之命的無奈之舉,求神女明察,饒過玉榕吧...嘭嘭...”
顯然,她知道辯解無用,亦是直接便磕首以求。
“起來吧,我並未怪你。”
神女似想到了那擎皇宮的葉涼‘屍身’,輕吐語道:“況且,此間之事,我的確需要你去一趟擎皇宮,尋得擎皇,並將此間之事告知於他。”
“以求得他的看法,與解決之法。”
那話語輕平,卻透着善解人意的真切之感,令得那本就有着將此事告知於擎皇這想法的玉榕,下意識便選擇了相信。
旋即,她一副要將功贖罪的模樣,恭敬道:“玉榕遵命,玉榕這便趕往擎皇宮,替神女傳達此事。”
說着,她亦是在神女的應允下,緩緩起身,以打算離開大殿,趕往擎皇宮。
唰...唰...
然而,她纔剛轉身,簾帳旁一直靜而不動,面無波瀾的兩名婢女,陡然素手一揚,分別於左右,揮掠出兩道銀絲,襲掠至玉榕的雪白脖頸之上。
銀絲觸脖,似如活物,瞬間便將她那脖頸給死死的纏繞了住。
玉榕感受着那恐怖難掙的玄銀之絲,繞上脖頸,她亦是面色大變,邊用素手去扒拉那越勒越緊的銀絲,邊漲紅着臉,背對着簾帳,顫語而問:“神女...”
“爲...爲什麼...”
她此刻很想逃,逃出那近在咫尺的大門,只可惜,她除了脖頸處有着兩道銀絲拉扯外,還有着一股她完全無力反抗的威壓,鎮壓着玉榕的嬌軀。
令得她難行寸步。
“因爲你,知道的太多了。”神女清寒而語。
“不...我可以忘記的,我真的可以都忘記的,求求神女饒過我...”
玉榕感受着那依舊越勒越緊,並有着詭異玄力透散而出,以毀她玄軀,泯滅她生機的銀絲,畏懼的清眸大張,不住求饒。
可惜於她這求饒之語,神女似置若罔聞般,未言語半點。
直到玉榕那慌亂的求饒言語,漸漸停息,頭顱無力垂落而下,似生機盡泯之時,神女才透紗而望,悠悠吐語,道:“這世間...”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忘記。”
‘撲通。’
當得她這一語的吐出,那二名婢女終是齊齊收回銀絲,任憑那失去束縛、支撐的玉榕屍身,傾倒於地。
那倒地的屍身,清眸大睜,素手緊繃而伸,伸着那極近,卻至死都摸不到的大門,似透着無盡的不甘,有些死不瞑目。
“你二人記住。”
絲毫不在乎玉榕的死,神女清幽的平靜之語中,透着徹骨的深寒:“今天之事,無我之命,不得於任何提起。”
“包括擎皇在內。”
“奴婢遵命。”
那兩名婢女恭敬而肅然的施禮應語。
“嗯。”
神女輕點螓首:“紫檀,你將此間處理了吧。”
“是。”
那右邊的婢女,恭敬應允一聲,便直接站出來處理這兩具屍身去了。
下令於此,那神女陡然輕揮那素手袖擺,揮出一枚如玉般清透,點綴着燙金紋路的玄令,至左側的婢女手中,道:“夢洝...”
“帶上我的帝令,前往九江王府,將那人帶來此地。”
“是。”
夢洝恭敬的應了一語,無半點拖沓,直接面無波瀾的轉身而過,徑直離開了此地,似去尋葉涼來此了。
當得二道命令下完,那簾帳內的神女水眸微凝,輕靈而不失蘇媚的粉脣呢喃而動:“真的是你...”
“回來了麼。”
感謝forget、熾鳶、一場夢成空的打賞